76 風雪聲
一切都太突然了。
晚晚聽到尖叫聲時,秦舒已經倒在血泊裡,她整張臉上已無半分血色,大顆大顆的冷汗沿着她秀麗的臉頰往下淌。
尚未經人事的晚晚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她慌亂地不知道要做什麼,隻是一味地捂着耳朵大叫。
很快,韓忠便趕過來了,他來時,秦舒在地上躺着,懷裡放着快要繡完的肚兜,旁邊站着顫抖着大叫的晚晚。
看到這場景他立刻慌了神,彎腰去扶秦舒,一面又對着晚晚斥責,“别叫了!快說!這是怎麼回事?”
他将秦舒抱在懷裡,生怕弄疼她似的輕輕地晃,嘴裡低喃着她的名字,“小舒,小舒。”
晚晚被吓得話不成句,磕磕絆絆地回道:“我……我什麼也沒幹,就和嫂嫂說了幾句話她就突然倒下了……對了……”她伸手指着秦舒高高隆起的肚子,恍然大悟一般,“嫂嫂要生孩子了!嫂嫂要生孩子了!”
韓忠一家人在不見人世的地方住的久了,見的人和事都少得可憐,尤其是這婦人分娩,山外的人礙于男女大防尚且難以窺見一二,更不要說這久居山裡的人,他們更是一無所知。
韓忠也如夢初醒,意識到秦舒出了什麼事,但下一刻,他又愁眉苦臉起來。
這家裡唯一生産過的,就是他的娘親,可是他的娘親沒能等到孫子降世,便到天上去了。如今剩下的這些人,要麼是男子,要麼是未出嫁的女子,怎麼懂這些。
他正犯難,屋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韓大哥,我是大夫,我可以試試。”
清脆的聲音從寒冷的雪地裡響起,一直飄到屋子裡來,溫柔又堅定。
韓忠擡起頭,見到一身素衣的蘇祈春眯着眼笑,彎彎的眼睛生生地眯成了一條縫,她身後是滿地的雪,明明是極冷寒的,可偏偏像是她的襯托,襯得她更加溫暖,就像小太陽一樣。
韓忠猶豫,這小姑娘看起來年歲不大,也未生養,就算是大夫,也不見得會懂這些。
“這……”韓忠歎口氣,“原來是客,這事還是不麻煩你了?”
“什麼叫麻煩?”蘇祈春料定韓忠是不信任自己,但眼下人命關天,她必須要救她,“醫者仁心,我雖年幼,但自幼跟着爹爹一起行醫,治病救人無數,此時夫人驟然暈倒,大量流血,怕是要難産,若救治不及時,恐怕會一屍兩命,你能看得下去,我看不下去,今天這人我必須救!”
蘇祈春回過身,沖着雪地裡大喊:“滿山——”
“滿山——你快來——”
雪地裡那個孤寂的身影在聽到蘇祈春的聲音後回頭,沒有遲疑地朝着蘇祈春走來。
大雪之中,蘇祈春呵氣成霧,見到陸滿山越來越近的身影,她松了口氣,像是站在懸崖邊兒上的人突然有了依靠的地方,蘇祈春格外有底氣。
她轉身對着還在發愣的韓忠說:“我說了,這人我救定了!你們想要她活,就不要磨蹭了,快點兒!”
她已想好了,若他們執意不讓她救,她就叫滿山把病人搶過來。危急之時,她顧不了那麼多了。
韓忠還在猶豫, 晚晚突然出聲道: “不然就讓她試試吧,反正現在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你說呢?哥哥.”
燈火越來越暗,秦舒的臉卻越來越白,白得像一張未着墨的紙一樣.韓忠望着懷中的秦舒呼吸越來越微弱,好像随時會從他的懷中流走,他控制不住地心痛,終于點了點頭,慘聲道:”你來吧……”
蘇祈春舒了一口氣,心裡的大石頭落下來,她叫晚晚來幫她,又叫韓忠去找熱水和幹淨的布以及剪刀,說好這一切時,她正要關門,眼角餘光中又看見那抹白色身影.
急事當前,她來不及想太多兒女私情,隻淡淡道:”你就在門口,守着.”
說完她關上門,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麼反應,可在關門的一瞬心還是亂跳個不停,她揉揉自己微微發紅的臉,叫自己别想了,卻又不自覺地覺得有他守着,她很安心.
沒有後顧之憂的她開始檢查秦舒的身子,秦舒懷胎已将近十月,但離臨盆應當還有半月,如今看下來是早産之象,再加上蘇祈春觀秦舒的脈搏,發現秦舒身子很是虛弱,憂思成慮,這對生産更加不利.
蘇祈春在醫書上見過此類情形,但實際遇見還是頭一次,而且這裡藥草短缺,更是艱難.
想到這些,蘇祈春咬咬牙,叫晚晚濕了幾個熱帕子,頭也不回地紮進去.
很快,屋内隻剩下女子疼痛的啜泣,焦急的呼喊,和連門也阻擋不住的血腥氣。
韓忠在門外急得團團轉,背着雙手在門口走來走去。從屋内傳來的秦舒的慘叫和晚晚驚慌的大喊,都讓他難以平靜下來。
他幾次都想沖進去,幾次都在後悔自己為什麼信了這個小女郎的話?就算這小女郎真的生于醫藥世家,但終究隻是個小孩子,哪裡懂的大人的這麼多事情?
眼下秦舒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刺耳,一聲比一聲撕心裂肺,他在門外實在按捺不住,就要沖進去把蘇祈春趕出來。
剛到門口,就被人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