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屋裡所有人的視線都彙集到了沈容端身上。
震驚的、嘲弄的、淫邪的……
仿佛無數片被放在太陽下的琉璃,共同折射而彙聚出的熱量,足以将她燒穿。
沈容端隻覺得血液在體内如寒冰般流淌,心髒猛然收緊。
她身體變得僵硬,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蔣沖,沒有轉過頭。
經過了片刻的死寂,那個女子又顫着聲道:
“她、她真是個女子,還長得比我更好看……求求各位老爺,放過我吧!”
蔣沖也看着沈容端,眼神已經從剛剛的煩躁和不安,轉變為了狂喜與貪婪。
他原本緊繃的臉色霎時間變得放肆起來,嘴角勾起一抹荒淫的笑意。
目光如毒蛇般,在沈容端的身上肆無忌憚地遊走。
“沈大人……不,沈姑娘,”蔣沖緩步上前,聲音低沉沙啞,透着幾分邪氣,“原來你竟是如此深藏不露。若早知你是個美人兒,我又何必繞這麼多彎子?”
他那貪婪的目光,如寒冰利刃一般,在沈容端身上來回剮蹭,仿佛已經在心中描繪出了一場荒淫無道的情景。
蔣沖的笑容愈發猙獰,手指摩挲着腰間的佩刀,像是等待良機的猛獸,暗暗權衡着如何将這份“意外之喜”據為己有。
“今日倒是天賜良緣。”
他低聲自語,語氣中滿是輕佻與惡意,仿佛已經将沈容端視作囊中之物。
四周的山匪也随着蔣沖的逼近,将沈容端逐漸包圍起來。
沈容端卻仿佛視若無睹,隻是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那滿身血污、鬓發淩亂的女子身上。
待看清她面露驚恐的臉時,沈容端心中頓時一沉。
——此人,她見過。
記憶回溯,那是她初到宜州之時。
彼時,斐然還在陪着挽瀾遊山玩水、四處品茗,不在她身邊。
她不習慣要侍者服侍,于是獨自在那間破屋子裡湊合地住着。
一日,她因公務繁忙至深夜。
回家躺下,隻覺酷暑難耐,輾轉反側,怎麼也無法入眠。
于是,索性前往家附近的一條小河洗浴解暑。
夜色蒼茫,水波輕柔。
她正從水中探出頭來,卻忽然聽得岸上的小樹林中,傳來一陣女子凄厲的驚呼聲,夾雜着些許無助與慌亂。
她當時心頭一緊,來不及将裹胸用的布帛系好,就急急披上衣衫,循聲而去。
林中月光如水,照見一對青年男女。其中,女子正是眼前這人。
彼時,她正與意中人私會,卻不料遇上地痞流氓,拿着刀百般糾纏。
她的情郎竟然貪生怕死,棄她而逃,任她一人陷入絕境。
沈容端見此情景,自是不忍,遂挺身而出,幾招之間便将那地痞打得落荒而逃。
事後,那女子也是感激涕零,連連拜謝:
“多謝女俠相助!”
聞言,沈容端一怔,别過臉去,心裡有些顧忌——
這個女子,識出了她的性别。
不過,她雖然有些擔心身份暴露,然而彼時初來乍到,認識她者寥寥無幾。
于是,便也不曾多做計較,隻當是偶遇一場,救人一命。
誰料,二人竟會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下再度重相逢。
趙秉清懷揣着那份假聖旨,急匆匆地趕回了蔣全的院子裡。
沒踏進院子,他就聽見了蔣沖的吼聲:
“找不到二當家?!怎麼平時分什麼好東西、還有說我的不是的時候,二當家都能及時出現;現在要他幫忙找個人,他就消失不見了?!一天到晚,你們不是很喜歡給他遞消息嗎?怎麼,現在我想見他一面都不行了?趕緊滾出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然後,就見一個山匪面色發青、渾身冒着冷汗地哆嗦着快步走了出來。
趙秉清深吸一口氣,拿出藏在衣襟裡的聖谕,扮出一副慌裡慌張的樣子,跌跌撞撞地跑了進去。
蔣全原本心情就不好,罵完人,想喝一口水,才發現趙秉清不見了。
此時,看見他從外面倉皇竄進來,隻以為他是趁着自己不在,去外面躲閑了。
于是,蔣全心中原本就燒得噼裡啪啦的怒火,登時掀翻了天靈蓋。
他抄起旁邊的一根棍子,二話不說,便朝劈頭蓋臉地朝趙秉清打去。
趙秉清見狀,連忙閃身避開,臉上做出一副驚恐萬狀的神色。
同時,急急忙忙将手中的聖旨亮了出來,慌亂中将其往蔣全手裡塞去。
蔣全看見他手裡黃澄澄的一塊布,略帶疑惑地停下了動作,随手扔下棍子,将那布料展開細看:
“……今皇鐘焱昏庸無道,失德失政,民生困苦,政局蕩然。為天地正義,安定國本,特命伏虎寨二當家蔣沖……代行天命,承襲皇位,修複國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