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得安穩,看着霍姑娘湊過來,顧衍松了身子斜靠在車壁上。
他掃了一眼她垂落至桌面的發,輕蔑一笑:“我怕什麼?京中的影留着威懾宋世榮,我便在這邊,端了長生教的據點。有霍家兩老人家在朝堂,霍清風駐軍陵水,離朝堂隻有至多五日路程,日夜兼程不過兩三日。宋世榮,還沒那麼大膽子。”
“我查出的線索裡,長生教與朝中那幾個酸文臣并無關系,更别說宋世榮那個擡着眼睛看人的。”
顧衍擡手取了茶壺給自己倒上一盞茶。
他很愛喝霍青青這裡備的茶,上好的陳茶,滋味醇厚,有回甘。這茶不便宜,産得少百金一錢。也隻有霍家百年家資才撐得起霍姑娘這般揮霍。
簡簡單單兩輛馬車,看着簡樸,造價近百兩,更别說霍姑娘回京那日所乘的八寶雕花車。
這些時日相處下來,霍姑娘是真的富。
富卻低調。
衣食住行,若非懂行的還真不會知曉其中價值。
就拿這套茶具來說,碧玉雕成,玲珑剔透。時不時有天光落上面,便是波光流轉。莫說雕工上乘要花大價錢,就是這些玉石都價值不菲。
也就是霍姑娘心大不差錢。這麼一套易碎的茶具,偏生還帶上馬車。若是途中有什麼事,磕了碰了,他可不賠的。
霍青青看着他自斟自飲,桃花眼裡盛出笑意:“看來,顧大人是我們霍家站一處了。”
“什麼站一處?”
顧衍摩挲着杯壁,垂眸看着清澈的茶水映出自己的模樣,一張普通人的臉,扔進人堆裡都找不出來。
“朝堂誰都不站隊,明着站隊的,是傻子。”他倒了一盞茶遞給霍青青。
“顧大人。”霍青青握着他遞來的茶,看着茶杯裡一片茶葉打着旋微漾起一點漣漪。
她之前說喜歡顧衍不假,就喜歡顧衍活得坦坦蕩蕩。朝堂之上雖笑面虎,但私下相處時敞亮不騙人。她很少看錯人,除非顧衍當真是能裝得滴水不漏。
“霍姑娘有話不妨直說,你也知曉,我不喜歡繞彎子。”
霍青青擡眼便見顧衍将空杯子放在他的刀上。
那杯子帶着星星點點的天光順着慢慢傾斜的刀刃滑動,快到刀尖時,顧衍手腕一抖,玉杯被抛飛起來,又被他穩穩接在手裡。
他臉上似乎一直都帶着明朗笑意,讓人辨不清真假。
但她覺得此刻,這笑是到了心底的。
她喝盡杯中的茶水,聲音輕緩:“顧大人既來我生辰宴,在他們眼裡便已是有站隊之意。顧大人說不是,他們就信嗎?朝堂不乏小人,隻是霍家勢大,再算上顧大人,很多人便不敢輕舉妄動。”
玉杯放在桌上,發出一點響動。
“顧大人可當心些,這杯子碰壞一隻就不成套了。”
顧衍一哂,将整套茶具擺在一起笑了句:“行,碰壞了我可賠不起。都放這兒了,磕了碰了别找我就成。”
霍青青伸手将幾隻茶杯倒扣在銀盤裡算是收好,自寬袖的暗袋裡摸出一沓銀票:“顧大人接殺人買賣嗎?開個價?”
“殺誰?”顧衍挑眉,視線落在那一沓銀票上,少說也有千兩。
“宋世榮的買賣,顧大人接嗎?”
“哦?”有意思……
顧衍勾起唇角:“霍姑娘就不怕我放消息給宋世榮嗎?萬一宋世榮出高價收買我,那可說不準。”
“錢的事,都是小事。”霍青青頰邊泛起梨渦,彎眼笑道:“他出多少,我都給雙倍,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