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人,我眼下并不能給你什麼答案。”霍青青撿起被風吹落的一張宣紙:“或許是這些時日,我們相處得太多,連帶着我們都隻想了解彼此而忽略了這個想法的本身。”
“到底是想有一個相遇相知的友人還是其他,我們或許都還不得而知。可是……”
霍青青轉頭看過來,看着顧衍從榻上坐起。
“我并不反感顧大人的靠近,也并不希望顧大人受傷。可是時日太短,我拿不準。”
她做事總喜歡求穩,她也在問自己問顧衍是何感情。就像方才,她驟然将顧衍推倒,看着顧大人僵住然後說出一句男女授受不親。
“那就試試。”顧衍突然出聲。
“什麼?”霍青青愣怔地看着顧衍。
顧衍随手取了一件外袍,将衣服穿得規規矩矩才起身站在她面前。他眼中帶笑,握住霍青青的手。
霍姑娘今日穿得單薄,手掌微涼。此刻被他握在手中,變得溫熱起來。
看着霍姑娘怔怔的,顧衍不由低笑出聲。他把霍姑娘的手放上自己臉側,極緩地在她手心磨蹭了一下,緊接着他溫熱幹燥的吻落在霍姑娘掌心。
霍姑娘沒有躲開,隻拿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定定地看着他。
“你既然不躲我,那就試試。先抛開其他的一切,與普通人一樣,試試比朋友更進一步的關系。”顧衍重複了一遍,認認真真地看着霍青青:“我們相識的時日不久,我怕太過孟浪,也怕讓霍姑娘不安。但……我想我的直覺不會騙我,它曾救過我無數次。”
“有許多事,我都還無法開口。我怕往後霍姑娘會心存芥蒂。我也不求霍姑娘現在就能将所有的事都告訴我,霍姑娘願意信我這一次嗎?”
“我這些時日想了很多,有些事是我太過執着,一直都未曾放下。可這些事情,與霍姑娘無關。”
“這裡,做不得假。”顧衍覆在她手背上,帶着她的手又放在自己心口,星目微垂看着隻到自己胸口的霍姑娘:“等我真的放下了會全部告訴霍姑娘,等等我,好嗎?”
“若是不成……我們……”顧衍猶疑起來,若是不成他們也不會是敵人。
霍青青桃花眼帶着微光,笑道:“好啊。”
顧衍一直行在刀尖,稍有不慎便是屍骨無存。如今他說出這番話,已是不易了。
“霍姑娘,你怕死嗎?”顧衍從不避諱生死,錦衣衛也從不怕死,若是霍姑娘說上一句怕,他就會抽身而退,此後不再招惹霍姑娘。他無法放下錦衣衛指揮使這個身份,若是怕……那便不試也好,就此止步。
自他做上錦衣衛時,他就未曾想過會想與另一人相伴走這人世一遭。
“我怕啊。”霍青青笑笑。
顧衍握住她的手驟然收緊。
霍青青擡手拍拍他的臉:“所以,顧大人要好好活着才是。”
她看着顧衍斂去通身煞氣,小心翼翼地收了銳利爪牙磨蹭在她手心時。又怎會覺得他們會止步于此?
“顧大人啊,世事無常,或許風雲變動時,有人會從雲端跌入谷底。若是顧大人也不怕死,試試有又何妨?”
隻片刻,顧衍就将她抱起來坐在窗邊的桌案上,他抽了她束袖的布帶微微撩開袖口。
“怎麼了?顧大人。”霍青青想抽回手,眼眸微彎看向他。
“我看看。”顧衍強硬地握住,見着那皓腕如初。
“另一隻。”
霍青青瑟縮了一下想跳下桌案,她腳一沾地就被顧衍攔回去。無奈之下她扯住顧衍的袖口:“顧大人,他們可是聽了好一會兒牆角了。”
“讓他們聽,晚點我收拾他們。”顧衍挑眉,聽着外面的人撤走才拉起霍青青另一隻手翻來覆去,最後在袖口掩住的地方發現一道剛結痂的口子。
那口子在霍姑娘白皙的手腕上格外醒目。
顧衍的指腹極輕地摩挲在霍青青的手腕上:“剛才怎麼都不喊痛的。”
方才他握着她手腕,這霍姑娘也不知道喊聲痛。好在他沒用太大力道。
霍青青抽回手,摸着傷口笑道:“都一樣的。”
說着他倔,其實霍姑娘也倔。兩個人這下湊一起,那就一起倔。隻是他覺得霍姑娘可以不那麼倔的。
“你可以喊痛的。”
顧衍将她抱坐在椅子上,蹲下來拉過她的手。霍姑娘本就纖瘦,她的手腕也細,如今那傷口一道橫亘過去,瞧着礙眼極了。
“我是個武将,不知輕重的。你頂着這麼道口子讓我拉着,再用力些這口子要是崩了血,什麼時候才能好?”顧衍歎了一口氣,拉下霍青青的袖口,擡眼問她:“遮着幹什麼?”
霍青青垂眼看他,攥了下衣擺:“防你們啊。”
受點傷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自從她那日背上留下刀口之後,錦屏他們說什麼都不再讓她輕易涉險。受了傷要是給他們瞧見,又該被數落一通了。
如今還得算上顧衍。
顧衍看着眼神躲閃的霍姑娘,心裡歎了聲:算了。
以後他照看好她就好了。
“那我給你瞞着,你隻跟我說好不好?”顧衍退了一步,下一步就不能退了,他怕精明的霍姑娘得寸進尺。
霍青青沒答話,伸手推開他,提着東西推門出去,她站在門口道了句:“顧大人好好養傷,三日後便啟程回玉樓春了。”
……
顧衍向來恢複得快,歇了這三日,也睡了三日。本想縱馬,卻被霍青青拉回來強硬地塞進馬車裡。
馬車着實慢些,但顧衍覺着日子過得好。
霍青青怕他傷口崩開,在馬車裡安置上新買的軟榻,擺上一方小幾。呆得無聊了,就搬一盤棋跟他對弈。
顧衍被伍行罵臭棋簍子罵了一路,顧衍毫不在意,輸了就輸了,赢不了就是赢不了。伍行罵到後面都覺得自己罵不動這個人了。
棋都輸了還笑呢?還笑得燦爛着。
他真是……開了眼了。
坐馬車回玉樓春耗費了許多時間,靈玄子将留青山脈周邊都清理了一番後不辭而别,臨走前告知顧衍邊關已安。
這邊玉樓春已歇業三月,重開時倒迎來不少熟客,蘭浔又忙起來。霍青青依言差人去自己名下布莊給蘭浔置辦了二十副嶄新的紫绫。因着蘭浔所用的紫绫較為特殊,少說也得再等兩月才能做完送來。
顧衍打着養傷的旗号給明順帝傳了信,說是圍剿長生教受了重傷,要在青州再修養一月。
他打的什麼算盤,蘭浔知道得一清二楚,隻可憐伍行,被他差使着親自去給明順帝送上八百裡加急,裡面放着這次青州學宮案和長生教的卷宗。隻等送至大理寺入案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