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開始暖起來,霍青青才覺得輕松些。她捱得艱難,卻始終有人把她抱着,他聲音時急時緩,在耳邊起伏。
她下意識攥住他的衣襟掙紮着。
她好像總給人帶去災禍,霍無雙是,将離也是。
若非是她,他們又如何會受傷?
長生教神使……霍無雙。
若沒有霍無雙,沒有用她的血養赤蝶蠱就沒有所謂長生藥,也不會有這麼多百姓破繭。
他們不會死。
或許……該償命的是她。
“顧衍,我是不是該替她償命?”霍青青蜷縮在他懷裡,仰頭看他。
“我不知她被擄走後發生了什麼。我隻知道那張臉上鮮血淋漓。我也怕,怕得很。”
“是月淺,那時,月淺在。”
“她一定在。”
“她問我,臉上的疤怎麼好了我便知道,是她的手筆。是她動的手。”
“她被将離,殺了。”
“霍無雙……她想借長生教的手除了我,不對、不止于此,不對……”
霍青青腦子裡很亂,似有無數人在叫嚣着要她去死。
她擡手就要打上自己的頭,卻被顧衍死死握住。
“該死的從來都不是你。”顧衍抱着她,哪怕她掙紮得再兇,顧衍都将她抱住。
“将離。”
“什麼?”顧衍沒聽清。
“将離。”霍青青推開他跌跌撞撞站起身:“她想殺了将離取而代之!我得去救将離……”
“你這樣去救誰?”顧衍的聲音冷下來,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帶倒在自己懷裡死死抱住。
“顧衍你放開!”
許是借着心中那股氣,霍青青竟将顧衍打退數步。
“你不能去。”顧衍又将她拉回來,他一手扣在她腰間,低下頭來同她耳語:“至少……再養養。好不好?”
他的聲音低落下去,帶了乞求:“你的身體撐不住的,再養養,等過了今日,在谷中多養養,我就帶你回京都。那時……再去救他,好不好?”
霍青青僵住身子,聽着顧衍在她耳畔一句句地問好不好。
“京都,京都之中我爹,宋世榮。”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她扣住顧衍的手,咬着牙又忍過一陣冰寒才接着道:“顧衍,若我不在,你定要好好護住我爹護住我霍家。”
“你要同十一一起,護住霍家。”
“顧衍,你同我說,一定要護好霍家,我不能再将我爹他們拖下水。若是白沙關破,百姓又當如何?”
“顧衍,你替我守城門。”
她的聲音慢慢弱下去,卻越發堅定。
她還不能死,如今朝堂未平,外患未除,她當再握破甲錐,重踏白沙關。
顧衍聽她說着話,隻應了一聲:“好。”
原來蔺棄所說别讓她傷到自己,便是說的這般。
早些年一樁又一樁的事埋進心底,被她和着血掩下,堆積太多便成了癔症。到九歲那年,終于再也扛不住,才以撞煞為由送去南方靜養。
後來遇雁将離,樁樁件件,越壘越多。
偏生她不愛說甚麼苦,便都一一扛下來。
如今驟然引蠱,拔除餘毒,癔症便同最後殘餘的那點蠱毒一起發作。
可她……縱然痛成這般模樣,都還記着要去救雁将離。
顧衍的心頭如被冷水澆下,浸進一池冰水裡。
他掩去許多情緒,将她抱在自己懷裡摟緊,埋首在她頸窩落下許多溫熱的吻。
懷裡的人偶會戰栗,他便将她摟得更緊,他不知說什麼。隻知她如今已是比方才好了許多。
顧衍聽着她偶有驚夢時叫出一聲霍無雙,或是在問為什麼。
他沒用得很,這般情形又隻能放她一個人獨自去扛。
他許是……當真不如雁将離。
他們沒那麼多羁絆,隻有那時一句可要試試。
如此說來,她始終惦記着雁将離,是應當的。
他什麼都沒做過,不像雁将離曾同她一起攜手并肩同生共死。也不像霍十一與她縱橫江湖,相伴數載。更不像霍清風,以哥哥的名義守她此生。
他隻是顧衍。
霍青青看上他的臉,喜歡,後來青州學宮随他一起查案。她被長生教帶走,他就帶人強闖山脈。
或許隻是她覺得虧欠。
顧衍長長歎息一聲,低下頭看着霍姑娘面上被激起些绯紅的顔色,一時心中亂起來。
待心頭那陣動蕩過後,他才微微松開手,好讓霍姑娘靠得舒服些。
……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顧衍恍惚着聽着霍姑娘在叫他。
他睜開眼,正對上霍青青那雙帶着擔憂的桃花眼。
她見他醒了才松了一口氣,擡起手點在他眼下輕輕摩挲,笑道:“顧大人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