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阮下意識退了一步,又站定直視他的眼睛。
隻是質問他想做什麼的話還未出口,已被驟然在眼前放大的面容堵了回去。
唇瓣碰觸的瞬間,她被攔腰卷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鼻息間皆是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薛阮雙手撐在身前,抵上他緊實的胸口,觸手即是滾燙。
他發了狠般攥緊她的腰身,不許她退半步。
可唇上卻極盡溫柔缱绻,輕觸、輾轉、厮磨,誓要攻破她豎起的堅防。
一股酥麻從薛阮的脊背漫上來,她急于脫身直接咬了他一下。
唇上的溫熱離開了一瞬,薛阮看到他唇邊的殷紅,冷聲命令。
“放開!”
然燕君堯隻是舌尖抵了下唇邊,随即立刻低下頭來吻上來。
這一次,他似乎放開了所有顧及,唇舌急切地探觸、追逐,薛阮招架不住,終于擡手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巴掌。
巨大的力量令他偏過頭去,臉頰立刻浮起一片紅。
趁他愣怔的片刻,她擡手用衣袖狠狠擦了擦唇:“燕君堯,你瘋了吧。”
“你現在就給我滾!”
燕君堯始終保持着側過臉的姿勢,肩膀的衣衫錯位,露出脖頸處被曬到微紅的膚色。
情緒宣洩過,薛阮一時有些懵怔,視線錯開落到他已收回身側的手,發現他正在微微發抖。
“你……”她驟然擡頭,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的眼圈已泛出紅,整個人似乎強忍着某種情緒。
燕君堯可以是矜貴自持的,是清冷無情的,是運籌帷幄的,唯獨不會是這個樣子。
落寞無措,甚至有些楚楚可憐。
“你又不要我了。”
他嗓音帶着顫意,一雙眸濕漉漉地轉過來,長長的眼睫覆下,掩蓋住即将翻湧而出的情緒。
“大抵曾經我是個十惡不赦之人。”
“才令你如此生厭。”
這房中本也無甚他的東西,燕君堯将衣衫一件件穿好,踉跄地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自始至終,沒再看過她一眼。
木樓梯吱呀的聲音遠去,薛阮緩過神來下去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方淩正伸長脖子站在門口向外瞧着,見她下來有些擔憂地問了一嘴。
“阿姐,你可還好?”
她說不上好不好,隻是剛剛甩過巴掌的手,微微發麻。
“竹岐呢?”
她想問的是誰方淩自然清楚,于是解釋道:“燕君堯下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失魂落魄的沖出去,我們與他說話也不理。”
“竹岐公子怕他出事,就跟着他了。”
客棧又恢複正常,開門迎客。
雖說燕君堯不在,但那些常來的食客仍會光顧。
方淩帶來不少北漠風味的菜色,是這南方小鎮獨一份的,來吃過一次便會有第二次。
忙過一日,薛阮正在櫃台後清帳,帳本上寫寫畫畫,算了幾遍卻始終對不上數。
方淩見狀,将賬本接了過去,一邊算一邊寫。
“阿姐,他已經走了三日了,音信全無。”
“你要是擔心,便去找找吧。”
話音剛落,朱染急匆匆跑了進來。
她提着裙裾插着腰,長喘了幾口氣才開口。
“快去逍遙樓看看吧,你夫君要被人逼着賣身了。”
逍遙樓是文泉鎮尋樂子的好去處,那裡說清不清,說豔不豔。
隻要有錢,總有為你消愁的方式。
薛阮一聽,眉心蹙了起來,心中不明的憂思轉變為一種郁氣。
不過沒等她多想,朱染便拉起她的手跑了出去。
逍遙樓比她的客棧氣派許多,門庭闊軒,彩綢花燈繁複華麗。
但平時熱鬧非凡的大堂,此刻氣氛卻有些緊張。
撥開圍觀看客擠到前方,薛阮才看清那角落喝得醉倒在桌的人,正是三日未曾見過的燕君堯。
旁邊的竹岐倒是清醒,悠哉悠哉地轉着一盞清玉酒盅,聽着旁邊人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們開門做生意的,少不得見到你們這種賴賬鬼,今日要麼你把賬結了,要麼就抵人。”
事情大概薛阮一看便知,面上神色更加難看。
隻見竹岐嗤笑一聲放下酒杯,擡手伸向說話之人。
“那你便把我們的賬目拿來我一一看過。”
“縱使我們二人在你這吃喝十日,也不至于有五十多兩的花銷。”
“你不過看着我們衣着不俗,口音不近,想着坑兩個醉酒的外地有錢公子哥,便獅子大開口。”
“這算盤打得太響,吵到我了。”
他作勢揉了揉耳朵,又撚了撚手指。
“今日這賬……本公子還就不結了,想要人,可以。”
竹岐撣了撣衣袖,起身站在那人面前:“我來抵足夠,放我兄弟走。”
見他半點不退,那人氣急敗壞地嚷嚷起來,趴在桌上的燕君堯似乎被擾得煩躁,終于擡起頭嘟囔了一句。
“安靜。”
也是在這時,他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薛阮。
幾乎是瞬間,散沌的眸光聚起,他彎了眉眼,站起身向她走來。
步伐虛浮,身形搖晃,卻仍精準地走到她面前。
急着雙臂張開,一把擁她入懷。
“夫人,你終于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