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她微微歎了口氣，慢慢地思考着說：

“其實算法這個東西，跟别的東西不一樣。它不僅僅是技術上的研發就能夠實現，内容上的反哺也很重要。現在算法模型的應用也日趨成熟，但總歸有一種吞盡了所有互聯網數據庫，進無可進的感覺，所有的模型也都大同小異。我們之所以想選擇這個賽道，其實最開始的初衷就是想在内容上做出一點不一樣的東西，實現源頭上的反哺，才能突破現有的算法上的瓶頸，跟别的模型拉開差距。”

說完她又笑了笑，看向劉姐，道：

“如果劉姐也隻是想要現在市面上常見的那種AI模型，其實就不會特意來找我們幾個了，因為像别的企業那樣尋找開源的成熟算法框架進行架構，會是更高效也更有性價比的事。我想劉姐之所以看得上我們，其實也是看出了現在AI産業方面的痼疾，有淩空一擊，借此拔山舉鼎的野望，不是嗎？”

劉姐摸着下巴，盯了她好一會兒，沒說話。眯起的眼中，目光明滅不定。

半晌卻又滿不在乎似地一揮手：

“嗨呀好家夥你們這些文化人，成語拽得一套一套的，劉姐我都快叫你給忽悠瘸了，都忘了本來想說些什麼了！”

她往後靠去，問：

“這麼說，你是不願意來了？”

“還是想先拼一段時間試試。”程之遙說。

劉姐略帶遺憾歎了口氣。又問：

“你不願意來，你那倆姐們兒願意來不？”

“我回去問問她們。”

“行吧。行。你問問她們。”劉姐拍着大腿咂着嘴。又叮囑，“跟她們說，待遇從優，知道不？”

程之遙保證會傳達她的意思。

劉姐注視着她，半晌，笑着歎口氣搖了搖頭:

“唉，年輕人，不撞南牆不回頭。不過年輕人身上最可貴的不就是這股子拼勁？”

她又感歎：“想想當時那兩百萬，我為什麼不投别人，就投你們三個啥經驗沒有的大學生？就因為倆字：緣分。你還别笑，真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們就覺得合眼緣。周圍大多都是自以為掌握世界，實際死氣沉沉的所謂‘成功人士’，就你們三個女學生，是吧，往那一站，上來就說要改變世界。我一尋思行啊，好久沒聽過這麼愣頭青的發言了，有點意思，我就喜歡這股子勁兒，要做就做件大的。但勁兒也得用對地方，你不能擱山上捕魚，擱水裡種樹，鑽了牛角尖，白白浪費精力。你得從自己的思維圈裡跳出來，無論什麼都得去看去吸收，去找出能為你所用的優點。”

最後這幾句話說得語重心長，程之遙心裡明白，對這份勸誡也很感激。

劉姐興趣缺缺拿起筷子準備吃飯。又忍不住提點了她兩句：

“我也不怕你嫌我煩。就你們現在遊戲存在的最根本的問題，就是太正确了。或者說，你們是在刻意追求正确，追求一種價值觀層面上的完美，導緻價值觀正确到都讓人指不出一絲缺點。這樣的遊戲玩起來會很累的。可遊戲本來承擔的不就是休閑、娛樂這樣的功能？你們要是鐵了心要在遊戲領域發展，那就要想想怎麼平衡好遊戲的本源和你們的目标。”

她最後說：

“有句話你們要記住：在起步階段，離情懷遠一點，離人性近一點。”

——離情懷遠一點，離人性近一點。

這句話在程之遙心裡反複回蕩着。

接下來劉姐也不打算再談别的了，借着一桌菜開始跟程之遙交流起美食。她也是個妙人，天南海北什麼都能侃一通，沒什麼架子。

但要錢的正事都快被徹底侃忘了。程之遙到底還是想起了此行目的，分别時提了一嘴，劉姐還是給點錢吧劉姐劉姐給點錢……

劉姐就啧啧啧嫌棄：

“你看你，我說了這麼多寶貴滴人生經驗，你還擱這提錢的事兒？實話跟你說吧，當初那二百萬撒出去，我就沒指望收回來，權當給幾個小老妹兒一次曆練的機會。但如果你們真加把勁兒，做出有意思的遊戲，姐就送你們個更好的東西。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錢算個屁，這點錢，你們都看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