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濃忽然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身後發燙的胸膛擁着她,手臂環在她腰上,掌控般地收緊,他氣息均勻地安睡着。
汗濕的脖頸,滾燙的後背,發痛的身體,這些清晰的感官讓秦意濃小心翼翼地深呼吸。
清晨男人要接一通提前約好的跨時區會議視頻,他去沐浴,秦意濃裹緊被子靜聽浴室花灑持續敲擊地面的細密流水聲,越發頭皮發麻緊張難安,似水滴連續不斷地敲擊在她太陽穴,終于掀開被子坐起來。
昨晚她喝了點酒,夜裡清醒過來後意識到自己招惹了多大的大人物,全身神經都繃緊不敢松懈,恐懼與後悔不斷如熔岩炙烤着她。
迅速穿上衣服走到浴室門口,秦意濃猶豫再三終究敲響浴室門,輕着嗓音低道一聲“晉先生,我回學校了”,不管對方聽不聽得見,立即轉身離開。
隐約聽到浴室花灑停了水聲,秦意濃條件反射僵住後背停步,然而靜谧的聲音更燥人耳膜催人心慌,秦意濃走得更快,逃般的抓起包包沖出一夜荒唐充滿壓迫氣息的昏暗房間。
**
北瓊市三月乍暖還寒梅雪相競,一場春雪突然降臨,一夜之間從春暖花開迎來倒春寒。
“好冷啊,”孟見鲸推開宿舍門沖進來,瞧見秦意濃背脊挺秀的身影正坐桌前,立即扔了包包從後面抱住秦意濃,“濃濃快讓我暖和暖和。”
“我家濃濃身上最暖最香了,”孟見鲸臉蹭着秦意濃細膩馨香的脖頸取暖,“濃濃嫌我身上涼嗎?”
秦意濃感受到孟見鲸皮膚的涼,耳朵也冰,拿起熱水杯輕貼孟見鲸的臉:“不嫌。你怎麼突然回來了?”
秦意濃對孟見鲸徐聲輕語,和平時面對别人時的冷淡不同。
被特别對待的偏愛讓孟見鲸滿足地抱着秦意濃撒嬌搖晃:“我和師父剛忙完一個案子,他給我放兩天假,我回來收拾點東西,濃濃可想死我了。”
說着孟見鲸屏息,又靠近秦意濃脖頸用力深呼吸,鼻尖都貼到秦意濃柔嫩的肌膚上:“濃濃你身上的香味怎麼變了?你換沐浴露洗發水了嗎?”
“嗯,”秦意濃臉色微變,不自然地偏頸躲避她,“換了。”
秦意濃指地上的暖壺說:“我壺裡有熱水,你泡泡腳,能暖和些。”
“不用,你身上暖和還香香,我隻想抱你,”孟見鲸抱着秦意濃不松手,“你新換的香香沒有之前的柔軟了啊,好像還有點生姜味兒呢?”
“辛辣的調調,”孟見鲸疑惑地聞了又聞,無意間蹭開秦意濃真絲睡衣的衣領,垂眼瞥見秦意濃鎖骨處兩塊紅,“欸?”
秦意濃肌膚嫩白滑膩,那兩塊紅得格外顯眼,映襯得像一朵小梅花。
“這是什麼?”孟見鲸伸手摸上她鎖骨。
秦意濃被她手指冰得皮膚起涼意,收攏領口,默了默:“蚊子咬的。”
“現在是三月。”
“三月沒有蚊子嗎?”
“昨晚剛下雪啊秦意濃,你把手拿開。”
孟見鲸使勁撥開秦意濃的領口看,秦意濃白皙平直的鎖骨那裡赫然兩塊清晰的紅,明顯是吻痕。
孟見鲸頓時緊張:“濃濃,你答應晉謹峋了?要去做他前女友的替身?”
探頭看,她才瞧見秦意濃嘴角也有破皮處。
秦意濃身上香味變了,鎖骨多了吻痕,嘴角被親壞了,看着就像是晉謹峋那位單身被甩多年的男人幹的,她好氣。
秦意濃合上電腦,語速輕慢:“沒有,我最近沒見過他。”
隻見過他二叔。
秦意濃默默地想。
電腦屏幕一閃而過,孟見鲸已經瞧見文檔上方标題大字醒目居中的“辭職信”三個字。
孟見鲸飛快聯想:“是你老闆徐學長?他正式追你了?”
“不是,他沒追我,”秦意濃起身繞過孟見鲸,脫掉拖鞋,踩着兩床之間的櫃梯爬上去,“有點困,多多,我睡會兒。”
孟見鲸迅速抓住秦意濃兩隻腳踝:“你先說清楚你為什麼要辭職?秦意濃你辭職後要回老家嗎?”
秦意濃腳踝敏感,被握得小腿發軟,扶着牆忍住沒踹開孟見鲸,回頭問:“你晚上想吃什麼?”
“我今天晚上回家吃,不和你一起吃了。我想明天晚上和你吃火鍋,我爸跟我說有家新開的火鍋店的肉特别好,可饞死我了,你明晚能去吃火鍋吧?要麼今天下午你做完家教我們去遊泳啊?我有好多案子想和你聊。”
孟見鲸條件反射回答,回答完氣得要命:“秦意濃,你别轉移話題。”
“等一下,”孟見鲸猛地皺眉,“你昨天說徐學長帶你去和客戶吃飯——是不是碰到那個誰了?”
她越急越想不起那人叫什麼:“這半年總纏着你的那個公子哥兒,叫什麼來着,我還問過我爸來着,我爸說他媽剛完成個跨國并購案,那總裁媽特縱容他兒子……對了,蔣少,是不是他?不是你怎麼躺下了啊?你怎麼還蓋上被子了!”
孟見鲸爬上去往秦意濃身邊擠:“濃濃,你要是挨欺負了,千萬不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我陪你去報警,有我爸在,就算蔣家再有背景,也沒人敢動我們。你洗澡了嗎?不,我也不是說我正在想象你被那個了,我就是擔心,我着急,得保留證據。濃濃,我知道你……”
“肩膀快被你晃脫臼了。”秦意濃無奈睜眼。
對視到孟見鲸擔心她的目光,秦意濃靜默片刻,改口說:“不是他,我也沒被欺負。多多,我是自願的。”
稍停,感覺“自願”的解釋力度好像不太夠,秦意濃輕聲補充:“我是主動的。”
孟見鲸微張的嘴唇動了又動,秦意濃平靜淡然的神色與平常無異,沒有一丁點痛苦恨意和對社會的無力,确實不像是被欺負了的樣子,可要說到秦意濃既是主動又是自願的,孟見鲸嘴巴幹巴巴地閉上又張開,好奇又不悅:“那是和誰啊?”
竟然能讓秦意濃這樣性子的人主動服軟,那人的氣場得什麼樣啊,她唯一能想到氣場強大到能降服得住秦意濃的人就隻有晉二叔。
但晉二叔喜歡的是他侄子晉謹峋的女朋友,晉二叔又是剛回國,和秦意濃沒有交集,肯定也不會把壓迫人的強勢氣場用在秦意濃身上,更何談秦意濃主動。
那是誰啊,孟見鲸猜不到,抿嘴不高興:“我看他一點都不好,就算你嘴唇軟,很好親,但吻痕就是機械性紫斑他知不知道啊,是傷,是瘀血,還把你嘴給親破了,這也太能親了吧,好過分,他就不能克制一點嗎?我想打他,好想打他。”
秦意濃聽得悄悄為孟見鲸捏了把汗,翻身面朝牆壁,渾身仍覺得散架般的疼,閉上眼睛輕聲說:“多多,我生理期腰疼不能遊泳,明晚陪你吃火鍋,我先睡了。”
“别别,你别睡啊,到底是誰啊,不是晉謹峋,不是徐學長,不是蔣少,那是沈律師嗎?不能吧?你們要在一起就早在一起了,而且沈律師也沒那能耐讓你服軟,那是誰啊?”
孟見鲸話太多,又多又密,但敲背敲得很舒服,秦意濃閉上眼很快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睜開眼時,秦意濃有種自己可能還沒睡着的錯覺,她慢慢地眨了眨眼,茫然地與孟見鲸對視。
孟見鲸正擠在她枕頭上,睜着閃爍黑亮的漂亮眼睛盯她。
“濃濃你今天不是生理期吧?你不去遊泳是不是身上都是吻痕啊?”孟見鲸不高興地追問:“你讓我看看,以後我見了他,要罵死他。”
秦意濃緩緩閉上眼,她剛剛肯定是還沒睡着,不然孟見鲸怎麼還是這個話題。
“别睡了,濃濃你這回籠覺都睡兩個小時了,十一點多了,該吃飯了,”孟見鲸笑得不行,“我逗你呢,知道你報喜不報憂,不問你昨天發生什麼了,等你想說了我再聽。我給你把午飯打回來了,起來吃飯。”
秦意濃睜開眼:“謝謝。”
“跟我還客氣什麼,”孟見鲸抹秦意濃微微出汗的鼻尖兒,“還有一個消息,徐學長和他秘書在宿舍樓下等你。我看見徐學長坐着輪椅,他腿怎麼了?”
秦意濃聽得微怔。
“徐學長是剛瘸的?”孟見鲸敏銳推測問:“你不知道他坐輪椅?”
秦意濃安靜片刻,徐徐搖頭,又點頭:“餓了,你買的是玉米面條嗎?”
孟見鲸用力地戳了一下秦意濃腦門:“服了你了,永遠吃飯最大是吧。”
孟見鲸給秦意濃買的是玉米面條,特意多加了菠菜和麻油,是三号食堂三樓那家老字号,還給秦意濃帶了份清淡小拌菜,不要香菜,三塊錢的量,另外又給秦意濃補了秦意濃習慣用的柔紙巾衛生巾和打了熱水。
學他們這專業并且發自内心熱愛這專業的人,總是會習慣性地記住别人的喜好,喜歡觀察,喜歡推測,同學三年半,孟見鲸喜歡秦意濃的性格,喜歡和秦意濃相處,悄悄記下了秦意濃的很多喜好習慣。
秦意濃吃飯時加一勺沈老頭給她榨的特香辣椒油,吃完剛好是滿足的八分飽。
秦意濃吃完算着總價要轉賬,拿出手機看到屏摔稀碎,系着打包袋對孟見鲸說:“多多,晚上轉給你。”
孟見鲸把腦袋從櫃子裡拽出來,氣得往秦意濃身上扔娃娃:“你什麼都好,就和我算得清最不好!我堂堂一個上市集團大小姐,我差你那點錢嗎!煩死你的轉賬了,你昨晚和帥哥住酒店是不是也轉賬AA了啊!”
小娃娃打在秦意濃後背上,秦意濃反手接住,抓在手裡揉捏,無意識搖頭。
她和那個人還沒A,因為不僅手機壞了,還有她A不起。
“沒A?是因為感情認真打算長處了嗎?不對啊,你跟我還感情認真呢,也算得清。是因為還沒有加聯系方式?”孟見鲸看她背脊突然一挺的反應就知道自己猜對是沒聯系方式了,氣得跺腳:“秦意濃你真搞一夜情啊?對方幹不幹淨啊?”
肯定是幹淨的吧,秦意濃揉着娃娃想。
他第一次有一點失控,雖然她沒經驗,也明白他應是和她一樣在這方面是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