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珊目光微怔,看着秦時一時語塞。
陳放也很白,但她從沒認真看過陳放的臉。
而秦時這張臉,早于四年前那個夏天,便深深烙在了她腦海裡。
她曾畫過無數次。
秦時忽地收回視線,指着她手中的關東煮,很自然地轉移話題:“快吃吧,都涼了。”
夏珊默契點頭,自動忽略掉剛剛的問題,低聲問:“阿姨還好吧?”
對于夏珊的問題,秦時并不感到驚訝,在學校裡沒有秘密,他說:“這兩天情緒穩定了很多。”
“那你要多陪陪阿姨。”
夏珊不禁想到自己的母親,她母親當年就是因為抑郁症複發,擔心她父親把她帶走,在去學校找她的途中出了車禍。
夏珊沒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因此,夏珊一輩子沒辦法原諒自己,如果那天她請假不去學校,母親也許就不會出事。
“嗯,”秦時轉頭看她,“我還以為你連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了,對于我的事也不會再關心。”
夏珊尴尬地垂下眼,其實在陸尋和她說了秦時母親的情況後,她有好幾次想問秦時,但從情感上她下意識選擇了逃避。
秦時正在經曆的一切是她曾經經曆過的,隻是自己的情況比秦時要糟糕很多,而且就是因為自己才導緻那一切變成了一場噩夢。
她就是那場噩夢的導演者,她是禍根,是罪源,她不可饒恕。
她不想把自己的所有不幸過給秦時,所以她應該離他遠遠的。
“對不起。”夏珊低聲說,聲音有點哽咽。
“我又沒怪你。”秦時道,語氣有點矯情。
秦時話剛落,褲兜裡的手機響了,是他外祖母打來的。
秦時接完電話,看着夏珊愧疚地說:“沒辦法一起看日落了,我媽媽醒了,她要見我,我得去一趟醫院。”
“沒關系,那你快去吧。”
“嗯。”秦時站起身,“那你...”
“我再坐會,然後一會直接去上課。”夏珊說。
“好。”
秦時說完轉身便走。
夏珊鼻尖忽地一酸,她突然覺得自己很矯情。
誰知秦時剛走兩步又回頭,笑着對她說:“你的畫不錯,我相信你一定會考上京美。加油!”
秦時幼稚地沖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秋風揚起他的發,少年人立在海天一線處,明媚的笑容宛若海面蕩開的波光,璀璨耀眼。
夏珊眼底湧起一陣熱意,她說:“謝謝,我會加油的。”
少年笑着轉身,夏珊快速拿起手機将畫面定格。
那天,夏珊真的看到了日落,她用手機錄下了日落的整個過程。
當夕陽沉下海岸線,在海面上融開一片金色時,夏珊拍了一張照片發給了秦時。
秦時秒回:“拍得不錯,真美。”
夏珊笑了笑,随手将照片配文發了個朋友圈。
“落日歸山海,山海藏深意。”
......
那晚上課,夏珊畫了一幅落日。
曲震看到她的畫,格外震驚。
因此拖了半個多小時的堂。
夏珊從畫室出來時已經八點半。
和她一起上課的一共四個人,其他三人是同學,都是濱城實驗高中的。
四人一起等公交時閑談。
“夏珊,你真的很有天分,你的目标隻是京美嗎?就沒想過出國?去意大利或者法國。”
其中一男生問她,男生叫袁明,個子髙瘦。
袁明家裡條件很好,他是打算去國外的。
夏珊笑笑,上美院于她而言都已經是奢望,出國她想都不敢想。
她說:“我能去京美就很知足了。”
袁明眼裡流落一絲失落,他說:“那真是可惜了。”
“對啊,夏珊,你真的很有美術天分,我學了這麼多年美術,還是頭一次見一個人的畫這麼有靈氣。”其中一個女生說,女生叫佟小雅,很溫柔的一個女孩。
另一個女生也道:“是啊,夏珊,我也這麼覺得,你很有繪畫天賦,你的畫是有靈魂的。我可絕不是附和他們恭維你。”
她和佟小雅是好朋友,叫薛麗。
夏珊被誇得不好意思:“你們誇張了,哪有那麼好。”
其實這樣的話在她兒時第一次獨立完成一幅像樣的作品時,母親也這樣對她說過,那時候她從母親眼中看到的是驕傲和驚豔。
後來她慢慢長大,逐漸覺得母親的話有很強的主觀意念,因為世界上每個媽媽潛意識裡都覺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優秀的。
若說天賦,夏珊覺得她媽媽才是驚才絕豔,用曲震老師的話說,每一筆都充滿了創意和生命力,隻可惜......
“你不想去國外是擔心學費嗎?其實國外美院沒想象那麼貴,像佛美是免學費的,隻要每年交注冊費就可以了,而且還有食堂和住宿補助,還可以申請獎學金。這樣算下來和國内美院的費用差不多。”佟小雅說。
佟小雅是準備去意大利的。
夏珊聽得并不走心,她沒想過出國,她隻想去京城,去京美,因為她心底還藏着那麼一份渴望。
如果秦時不出國,以後定是要回京城讀大學的。
......
下了公交車,夏珊才看到陳放半個小時前給她發的信息,問她去了哪裡,現在在哪?
還有五個未接來電,也都來自陳放。
夏珊皺了皺眉,壓抑的情緒浮上心頭,她沒有回陳放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