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淑晨椅子還沒坐熱,他們四人陸續進來。
黃金時段搞笑片早已搶光,隻剩苦兮兮的文藝片還有餘票。
想看的沒看上,南薇跑來唐淑晨身邊哭訴。
“真金白銀的來陪你一起慘,别說姐妹我不夠意思哈。”
唐淑晨笑,此時,燈暗下去,南薇回了座位。
跟着南薇背影望過去,最後一排角落處,正擠着他們四個。
電影放映中,聲光音畫情緒層疊,頗有動人處。
唐淑晨入戲便哭,不顧旁人,鼻間伴有絲微抽泣聲。
陳左不動聲色,在旁邊給她遞過紙巾。
她也自然而然接過來,擦完眼淚擦鼻涕,将紙折來折去,用得特别環保。
觀影全程,兩人并無交談。
字幕升起,演職員表密如兵士出征。
影廳裡,場燈依次亮起來。
陳左這才側頭看了看身旁的唐淑晨。
剛才還淚如泉湧的人,此時,已經平平靜靜,倒是臉上有了些困意。
看她眼下有些東西,陳左忽然稍皺了下眉頭。
再瞄一眼她手裡,一包韌性紙巾,隻用了一張。
難怪會有紙屑了。
他微微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眼下相同的位置。
“你這裡,沾了東西。”
唐淑晨以為是掉了睫毛,擡起手背在眼睛上随便蹭了一下。
還十分不在意地打了個哈欠,又溢出些眼淚,将睫毛打濕。
看她迷迷糊糊的模樣,陳左樂出聲。
伸手過去,幫她摘下來。
她起先躲了一下,陳左翻過食指尖給她看,這才知道,原來是兩片打卷兒的小紙屑。
恍然地笑了。
現實中隔着十二排座位的距離,卻仿如電子攝像頭調到三倍焦後的畫面。
盡管視線中有離場人群不斷入畫遮擋,最後排的陳蕭,仍看得清清楚楚。
一行人陸續從影廳裡出來,已是晚上九點半。
“拍的啥玩意兒?”
“那男的到底喜歡哪個女的?紅頭發的,還是黑頭發?”
“啊?那不是一個人嗎?”
“不知道,我也沒看懂。”
“你說呢?”
“配樂還挺好聽的。”
……
圍着胡亂吐槽了一會兒,幾個人準備散了。
重歸于好的小情侶還有後續行程,膩膩歪歪地也着實讓人看不下去眼。
某人好似剛陷入戀愛那般,走路都要與男朋友黏到一起。
這人,前幾天提起北樂仁,可是口口聲聲說要“老死不相往來”的。
唉,唐淑晨搖着頭,催南薇趕快走。
“快去過你們齁死人的二人世界吧。”
南薇回她個“OK”的手勢,朝北樂仁抛了個媚眼。
北樂仁對南薇來了個寵溺地摸頭殺,擡頭時,眼神卻切換成犀利模式,盯了盯自己親妹妹。
“早點兒回宿舍。”
慶杏假裝沒聽見,伸着懶腰,邊走邊說:“我要去洗手間,有沒有一起的?”
溜出親哥視線。
分别時,北樂仁神色嚴肅,突然要和陳蕭單獨聊幾句。
倆人在一旁拐角處。
“你覺得我妹怎麼樣?”
北樂仁什麼也沒說,上來就這麼問。
陳蕭聽了,一臉麻木。
答:“好。”
看北樂仁毫無反應,陳蕭又比出了大拇指,在空中很用力地頓一下。
北樂仁笑。
“你,不喜歡她吧?”
“我真心愛她,”停了一停,陳蕭忽地眯眼瞅他,“你放心嗎?”
北樂仁又笑。
“那你是不了解她。”
他頓了頓,又說:“不用擔心打擊到她,她比你想的強悍着呢。”
陳蕭抿着嘴,點點頭。
“你别看我長這樣,其實我是懂養生的,睡得很早的。”
“行啦,”北樂仁上前拍拍他肩膀,“我找你不是為了聊她。”
陳蕭擡眉。
沒幾秒,一臉了然。
歎氣。
北樂仁再笑。
“不用南薇說,也看得出來。”
陳蕭不想承認,撓撓脖子,若無其事地問:“那個,咳,我……明顯嗎?”
“明不明顯不知道,反正你看我妹,沒有過那種眼神。”
又補了句:“所以,我一直都挺放心的。”
噗——噗——
兩支暗箭從天而降,隐秘地紮在陳蕭背上。
他擦着冷汗,心中暗歎:這話說得,有水平。
平靜了一會兒。
陳蕭開口:“什,什麼眼神兒?”
“總想不動聲色,卻又處處在意。”
陳蕭徑直愣住。
為了掩飾方才的慌張,臉上帶着的略微不屑的表情,此刻也已慢慢僵住。
視線從北樂仁眼睛,漸漸落下。
他緩緩屈指,扶上額頭。
北樂仁這次沒有笑,而是拍了他手臂一下,走了。
回到影院大廳。
隻見唐淑晨一個人站在外面玻璃圍牆那兒。
“他們呢?”陳蕭走近問。
“去洗手間了。”
她撐着護欄,透過樓中天井往下閑看。
“你等下有什麼安排?”
“回家。”她看到一個媽媽帶小孩逛玩具店。
“然後呢?”
“看片兒。”那小孩手上系個皮卡丘的氣球。
“什麼片兒?”
“紀錄片。”氣球可能是下午買的,現在飄不高了。
“哦,什麼紀錄片?”
唐淑晨歎聲氣,這才側過頭來看他。
“你想說什麼啊?”
陳蕭支吾了下,說:“你覺得那個陳左怎麼樣?”
他問出去才發覺,這語氣,怎麼有點兒像剛才的北樂仁啊?
“嗯,還不錯。”
滿臉木然,語氣還應付。
她這表情,陳蕭心想,怎麼那麼像剛才的自己?
陳蕭清清嗓子,繼續問:“和挖礦那小子比呢?”
“都挺好的。”極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