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盯着手裡箱子,她說:“音響,我跳廣場舞去,你有意見?”
他也知道管得寬了,讪讪地說:“今天我——”
“你生日你生日,磨叽一個月你不煩啊?”她掉頭下樓。
“早點回來,我沒吃飯呢,給我弄個長壽面,喂,喂,聽見了沒?”
“閉嘴!”
窗台上趴了半個點兒,某人終于出現在視野裡。
陳蕭即刻竄到樓下,等了一會兒。
唐淑晨提着紙盒上來,見他在門口站崗,便将紙盒遞給陳蕭,自己掏鑰匙開門。
陳蕭跟進屋,放下手裡東西,往小沙發上一坐,伸出雙手對她說:“我的生日禮物呢?”
唐淑晨将箱子塞進立櫃,轉身倚着櫃門,“不是給你了嗎?”
三分鐘後,陳蕭表情變得複雜。
神色中有兩分詫異,三分失落,一分煩躁,半分厭惡,半分嫌棄,外加三分無奈。
他正低頭往自己腿上瞧。
瞧了一會兒,默默地閉上了眼。
他腿上正擺着一個粉紅色的玩意兒。
包裝紙盒還堆在腳邊,就是剛才在門口從她手裡接過來的那個。包裝都沒有,特别自然主義,對了,這粉紅色的玩意兒還是兩層的呢,說明書上說它功能很多,既能涮火鍋,又能煮飯炒菜,還能烙餅,您瞧,按中間圓鈕還可以預約加熱,設計十分人性化,非常貼心,就像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他可喜歡了,這禮物可真是太好了……好啥啊,拉倒吧。
送一鍋。
居然送他鍋?
唐淑晨竟然送他一口鍋!
看他半天不說話,唐淑晨問:“不喜歡?”
他半張嘴,歎聲氣。
“可以換。”她說。
他重燃期待擡頭望她。
她喝一口水,“還有橘色和紅色。”
陳蕭阖眼,深吸口氣。
半刻,緩緩地說:“我的長壽面呢?”
她瞥了眼鍋,又瞥了眼他,見他不明所以地歪了歪頭,便揚手指向廚房。
“請便。”她說。
陳蕭氣結。
因為他終于明白了送鍋這個梗:上次他不是說家裡沒鍋麼,這回有了。
所以以後别來煩她,是這意思吧?
陳蕭霍地站起來,摟着這份用心良苦的禮物要走,開門之際忽見一黑影竄進來,險些被連人帶鍋一起撞飛。
久未露面的南薇伴着哐啷一聲出場,鬼哭狼嚎,抹着淚躺倒床上。
“啊,淑淑,我被甩了,啊啊啊,那個王八蛋竟然先提分手,啊——”
面對眼前突發狀況,唐淑晨杵在床邊不知如何是好,又聽玄關傳來“你哭個屁”的吼聲。
陳蕭氣急敗壞地沖進屋,手裡拎着摔稀碎的玻璃鍋蓋,瞪着南薇氣不打一處來。
南薇睜開朦胧淚眼,瞭見陳蕭兇她,“哇”一下哭得更響亮。
“啊——”
媲美女高音。
這場面也太,荒誕了。
唐淑晨忽然笑了。
聽她笑,陳蕭更氣。生日送他這麼個玩意兒,就這麼個破玩意兒還被碎了,她倆是不是故意針對他?
唐淑晨趕緊安慰,“沒事,蓋兒可以單買,等會兒我去商場給你換一好的。”
實在忍不住,又多笑兩聲。
過了一會兒,哭累了,南薇坐起來,抽抽搭搭地跟他倆講她被分手的前因後果。
陳蕭吃着唐淑晨的動物餅幹填肚子,聽南薇說幾句就煩了。
沒啥新鮮的,不就是北樂仁畢業後想回家躺平幾個月,南薇不樂意總想撺掇他考托福,倆人沒談妥吵吵幾句麼,真是對怨侶。
吃着吃着,忽然發現兔子和貓頭鷹咋這麼少。
他戳戳唐淑晨,“剩下的怎麼都是烏龜啊?”
“特意給你留的,千年王八萬年龜,祝你長壽的意思。”
南薇噗嗤一聲笑了,陳蕭沒好氣地白她一眼,“還有臉笑?”
她撇撇嘴,擦着鼻涕,“大不了下次你被甩,我拿一個鍋蓋來給你打爛總行了吧。”
陳蕭無奈地搖搖頭,瞅瞅房間擺設,心理琢磨,什麼風水啊?
有電話進來,他拿上鍋要撤。
南薇叫住他,“幹嘛去陳總,你今天生日不請我倆吃飯啦?”
“有約了,改天吧。”陳蕭看眼手機,轉身往外走,“都分手了,還忘不了吃。”
“你!”南薇義憤填膺,“見色忘友,還摳!怎麼會有人眼瞎喜歡你!”
話出口,才想起至今為止喜歡他六年的人,就在身邊坐着。
南薇不好意思地朝唐淑晨吐了吐舌頭,馬上轉移話題。
“他這次新歡是誰?我沒見過吧?”
唐淑晨淡淡地說:“好像是美術系的,其他不清楚。”
陳蕭回家換了身利索衣服,出門上了一輛出租車。
車停到某知名酒店門前。
他從車上下來直入大堂,到餐廳由服務生帶引到包間門口。
門被推開,一位戴金絲邊眼鏡的女人側目望來,見到陳蕭,她向他微微一笑。
女人站起來,一身白衣白褲職業裝,知性幹練,長發挽在腦後,戴着銀飾耳環,氣質優雅恬淡。
陳蕭走過去,在她身邊站定。
她仔仔細細将他打量一遍,伸手将他手臂處褶皺扶平,然後輕輕抱住他。
“你瘦了。”她說。
陳蕭淺淺地笑了笑,彎下背,緩緩擡手拂在她肩上,輕輕說:“媽,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