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那條信息。
唐淑晨愣住。
半晌。
想了想,忽然覺得氣炸了。
陳年記憶翻湧出來,新鮮的就像剛發生。
那年盛夏午後,她身後那片綠藤裡的不知名花朵,仿佛還在開着。
當年不了了之的她一個人的初吻,被他惡作劇似的輕浮玩笑一秒打碎。毀了。
那時,她懵懵懂懂,暈暈乎乎,确實不太明白。
過後,也有故作無所謂的幼稚,仍然糾結于他跟别人牽扯出的複雜關系。
但是後來,她看淡了。
人生都像流星一般轉身即逝,何必糾結他又換了誰。
可是,今天他又如此輕浮地提起那個吻。
他怎麼可以?
明明是他來問的吻戲演技,明明是他自己站到鏡頭前演的,明明是他在演員合約上親筆簽的字。
到頭來,不開心了,找來拿她撒氣。
輕薄她,看低她,又重提過去。
隻因為她喜歡他,他就可以對她人格和自尊再一次地踐踏。
他憑什麼?
她是喜歡他陳蕭,但她不是傻子。
她也不想搞張愛玲那套土埋脖子開出花的狗屁卑微理論。
她唐淑晨憑什麼“很低很低”?
他對其他女孩子可以有風度,可以風趣幽默,連拍個吻戲都推推拉拉覺得不合适。
唯獨到了她這裡,就變得油滑嬉戲,玩笑一般遊刃有餘。
憑什麼隻看低她?
憑什麼隻挑戰她的自尊感?
她氣不過。
在對話框裡嗒嗒打字。
可總是打打删删,因為氣得手抖,總是打錯字。
來來回回幾次,她動作變得暴躁。
突然很生自己的氣。
是自己太容易不了了之,過後不追究麼,才縱容他如許輕視自己?
為什麼這麼後知後覺?
為什麼這麼不長記性!
多少次了,他因為别的女孩子,跟她耍脾氣。
她是什麼情緒垃圾桶嗎?
還是零成本替罪羊?
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就算不喜歡她,也用不着每次都這樣遷怒她吧?
她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幕後工作者,他生活裡的常駐路人甲。
這麼多年,在他心裡也隻不過是這般角色,她又何必?
為什麼還要受這份無緣無故、稀裡糊塗、連女主替身都不如的氣!
唐淑晨将對話框裡的字一删到底,啪地摁滅手機,從肩上猛地扯下毛巾,大力摔在床上,直沖門外。
她坐上電梯。
到四樓。
電梯門打開,她氣沖沖地轉進走廊,腳上穿着拖鞋,仍然步下生風。
立在8423門前。
她在手機上打兩個字:
開門。
她呼吸很急促,怒氣不可遏。
門打開。
陳蕭站在門口,看到是她,表情詫異。
“你來——”
沒等他說完,唐淑晨一把将他推進房間,反手關上門。
站在門口,她怒氣攻心地立在那瞪他。
陳蕭踉跄着後退一步。
站穩。
看着隻穿了單薄睡衣并且炸毛待爆的唐淑晨,他的心跳不知為何越來越快。
唐淑晨怒目瞪他,喘氣,胸腔可見地起伏。
陳蕭沒說話,隻看着她,表情變得嚴肅。
可以聽見兩個人的呼吸。
房間裡,隻開着壁燈,暗淡的黃色暖光從天花闆回形吊頂縫隙氤氲着滲出,沿牆壁綿軟反射到僵持地兩人之間。
加濕器靜靜地飄出一縷縷霧氣,略微增加了一點封閉空間内的景深。
陳蕭遲疑地向她挪了一步。
想說點什麼,來緩和她的怒氣。
他沒想到剛才微信裡那句話會氣到她親自跑來敲他房門。
他想為剛才自己一時的口不擇言,表示歉意。
還沒開口,卻又被她推遠。
“你憑什麼總跟我陰陽怪氣的?”她先發制人。
黑着天找來,是來找他吵架的。
“為什麼隻對我這麼輕佻?”她仰頭質問他。
輕佻?
陳蕭皺了皺眉,沒回答。
隻是忽然意識到,那句話,在她的角度聽到,原來是這種效果。
“你自己演的戲,不過被人網上講兩句,你就找我撒氣?我憑什麼總被你陰陽?你怎麼不跟導演發脾氣?劇本又不是我寫的,你怎麼不去找編劇?我一個助理能幹嘛,不過就是個打雜的,你自己演不好,憑什麼賴在我身上?”唐淑晨語速加快,眼中怒氣愈盛,“我能影響你什麼?我在現場怎麼就耽誤你了?你說我到底影響你什麼了?”
面對她的節節逼近,陳蕭吸一口氣,不知道說什麼。
他隻知道,她又誤會了。
他又讓她誤會了。
“是,工作是我自己選的,怨不到别人,所以導演罵我,也應當應分,我可以算了,可是你憑什麼跟我來勁?”
她的眼裡閃過一絲委屈,陳蕭的眼中便多了一絲不解。
導演今天罵過她?
他怎麼不知道?
他剛要開口,她卻又說:“你怎麼不去跟别人叫闆呢?就知道抓着我不放,我像軟柿子嗎?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好欺負?我在你眼裡,連跟你才演了幾集的方小姐都不如是吧?你可以文質彬彬地對别人,偏偏不能好好對我?”
她眼眶默默轉紅,堵着氣,身形單薄地站在那裡望他。
“我問你話呢!你憑什——”
話音未盡,眼前光亮被擋住。
陳蕭倏然欺身過來,低頭,吻上她。
唐淑晨眨眼間,心頭一驚。
然後,變成憤怒,掙紮着想推開。
陳蕭不顧她捶打,再次吻上。
他環住她腰身,圈牢。
她推不開。
他抱住她吻緊。
窒息的感覺,忽然令她再次陷入到他的黑洞裡。
他溫柔的吻,似一片片羽毛輕輕飄落在她心口,掩住了理智的觸角和原則的刺,讓她再一次迷失在他炙熱的國度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