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低頭滅煙,鏡頭随即下降到男主頭部高度穩定懸停,俯拍視角下,陳蕭憂郁眼神落下,攝像組大馮便馬上跑到無人機正下方standby。
随着男主眨眼,轉身,唐淑晨改變操作,将無人機降落到大馮手中。
人機銜接順利完成。
大馮繼續手持跟拍,随男主一同走在街邊樹下。
樹影斑駁的光晃過鏡頭,大馮持機越過男主肩膀,代替男主視角任由絲縧垂蕩、在晚風吹拂下掃過鏡頭,繼續失意地望着身旁碧綠蜿蜒的河水東流……
看着監視器上好似拉斐爾前派重要代表畫家但丁·迦百利·羅塞蒂作品風格的畫面,導演一擡嘴角,舉起對講機,輕快道:“咔,OK!”
長鏡頭一次成功。
衆人歡呼。
……
晚上放飯的時候,高哥回到組裡,跟導演重看了一遍回放。
鏡頭前後,各工種配合之默契,航拍路線之準确,人機銜接之流暢,均不亞于他在現場親自操刀的效果。
他清清嗓子,略微吹毛求疵地對運鏡提了點改進建議,然後翹上二郎腿,優哉遊哉地喝着他的枸杞花茶挖起了吳導的牆腳。
“小唐啊,我看你很有點子幹航拍的天分,以後,這個,哈哈,要是想改行了,來找你高哥啊,壓箱底的手藝全教你,錯不了。”撂下杯子,又掏出手機說,“诶,你有我微信吧,139——”
“诶诶诶,幹嘛呐,我還在這兒呢,就當我面挖人了?你個老滑頭……”
唐淑晨在邊上扒着盒飯,一面聽導演和老高鬥嘴,一面呵呵呵地偷笑。
吃完飯,繞到茶水車打綠豆湯喝。
剛站到附近亭子下乘涼,陳蕭兩步湊過來,往她身邊一杵,靠着亭下檐柱,擡胳膊肘碰了碰她。
“什麼時候練的這一手?”
憋了一下午,陳蕭終于抽空問了出來。
“沒特意練,就平時得閑弄兩下。”
語氣和紙杯裡的綠豆湯一樣淡。
“平時你還有閑?你日程表比我通告表還密吧。”
“現在是少了,以前上學的時候還行。”
“你大學就開始折騰無人機了?”陳蕭一臉信息滞後的呆樣,“我怎麼沒看你玩過?”
“你都說了是我玩,為什麼一定要給你看見?而且我一般都是早上出去,你那會兒可能還在做夢吧。”
舉着紙杯喝完最後一口,唐淑晨看了眼手機,拿着對講說幾句,走到對面忙别的去了。
陳蕭在亭子下面又站了一會兒,悶熱的晚風溫吞吞地撲到臉上,他眯了眯眼,有些恍惚,但視線仍似自動跟焦鏡頭一般鎖定着唐淑晨利落幹練的身影。
她并不是一個在他意料之中的人,陳蕭很早就知道,一旦和她錯過,就算再回來,也極可能已經太遙遠……
也正因為如此,無論是讀大學還是工作,他才一直想着辦法待在她身邊。
隻是仍然沒想到,即便每天都見面,即便擁有隻看彼此一眼就知道對方下一步動作的默契,對于她的某些方面,他也依然有毫不知情的時刻。
好比現在,她會飛無人機這件事,他竟是和全組人同時知道的。
對于她的專業程度,陳蕭自是佩服的,但與此同時,心裡也伴着些微的失落,一種直覺裡自帶的危機感油然而生——最了解她的那個人,好像,并不是他了。
……
盛夏午後,陽光猛烈。
數輛餐飲配送車接連開進影視基地某園區,車身分别貼着各種顔色的醒目劇組名稱,一字排開停在拍攝場景外的休息處。
一台加長轎車緊随其後,出現在休息處最顯眼的空地上。
戴白手套的司機從駕駛室下來,繞到後面恭敬地打開車門,一隻锃亮的皮鞋伸出來,踩在粗糙的基地水泥地面上,随後另一隻同樣锃亮的皮鞋落地,站定。
随着關門聲,車子開走,皮鞋主人的直挺背影便一覽無餘地呈現在眼前,從下至上一身淺色商務男裝搭配講究,與他後腦發型一樣一絲不苟。
他仰頭掃視一周,鎖定方向後,邁開腳步,走進了驚愛三攝制組的拍攝場地。
派遣跟組編劇握着手機急忙跑出來,夾道迎接,伸出手來引路。
“邝總,這邊請。”
此人沒開口,隻是微微颔首,跟着編劇一路走進去,腳步未停。
到了現場,制片主任迎過來,陪同這位合作方項目對接負責人站在外景地,一起旁觀了由陳蕭和汪鑫東出演的兩條60秒中插廣告的拍攝。
等到換場休息時,一個女助理出現在此人視線裡。
唐淑晨今天穿着軍綠色襯衫和黑色運動長褲,戴灰藍色鴨舌帽,拖一條長馬尾,握着對講機說話,零碎發絲落在臉頰邊。
此男子眉目微動,就着正盛日光看她幾秒。
她正提示其他演員走戲,就聽身後傳來一個耳熟的聲音。
“淑晨,又見面了。”
唐淑晨一頓,循聲回頭,望見一個男人對着自己微笑。
眯眼打量一陣,忽然睜大,驚詫地看那人,說:“邝什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