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着，蓦然笑出聲來。

目光所落之處，正是她口中那神神秘秘的生日禮物。

他從拆開的盒子裡，捧出一顆紅色最新版鋼鐵俠聲控頭盔，按了電源鍵，呼叫着電影裡的智能管家。

“Javis,section the mask.”

配合着金屬機械音效，頭盔面具分成幾個部分向上整齊開啟,又在他口中“lock the mask”的命令中，向下合并關閉。

想起唐淑晨說的“一看到它，就覺得超級适合你……”，陳左唇角一彎再彎，戴上頭盔滿屋亂跑，屢試不爽地又玩了幾遍。

不經意間，瞥見鏡子裡的自己，才恍然，難怪幾個小時前，她說最好等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再看。

剛過完29歲生日的陳左，摘下頭盔，不由得笑倒在地。

……

五月初。

盛邝傳媒會議室，七八個人圍在一起開會。

創意部的人坐沒坐相，要麼翹着二郎腿宅歪在轉椅裡，要麼趴桌上撐着臉轉筆。

唐淑晨穿了件oversize的白襯衫，半靠着椅子，指尖滑動無線鼠标，正跟在場的同事講拍攝計劃。

室外走廊，總有人來去經過，其中出現一個高大背影，路過此處，卻未同其他人一般腳步匆匆，而是慢慢駐足，被全景玻璃隔斷内的白衣女性所吸引。

陳左正隔窗看着會議桌後的唐淑晨。

連熬兩天做分鏡，她臉龐帶了些許疲憊，私下那種語出驚人的狡黠勁兒，此刻全暗藏起來，換成職場上的冷靜幹練。

唐淑晨偶然擡眸，就撞上陳左隔着玻璃牆探過來的目光。

視線相交。

她愣一秒。

陳左微笑，朝她揚了揚下巴。

唐淑晨微微點頭，随即收回視線，神色如常與周圍同事繼續講起鏡頭設計。

陳左靠在門邊，靜靜聽着從并不完全隔音的門裡傳出來的創意闡述與拍攝重點。

工作時的她，說話簡練，沒什麼語氣詞，連聲音聽起來都比平時冷了很多。

他正饒有趣味地看她，制作部總監這時起身打電話，發現陳左到了，隔着玻璃門招手叫他進去。

陳左笑了笑，這才推門進了會議室，跟大家打招呼。

總監拉他到中間，給大家正式介紹，一再強調他是“好不容易請來的特邀藝術指導”，說完又跟陳左很老友似地抱怨兩句，“你知不知道請你有多難，這次難得答應來幫忙，你小子終于良心發現。”

聊完閑話，馬上進入工作正題……

會議結束的時候，陳左請客的外賣咖啡已經擺在了創意部辦公區，大家一溜煙回工位分贓。

唐淑晨最後一個出來，拎着筆記本電腦，瞥見陳左立在門口，她随意靠在桌上，瞪着他說：“不夠意思，一點消息都不提前透給我。”

陳左笑笑，再次近距離見到她，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也正是因為距離近，才發現她白襯衫上有些褶皺，一路從肩膀堆疊到袖口，在室内白熾燈管的光照下，顯得那些折線痕迹很細膩，像倫勃朗的硬筆畫一樣精妙明快，帶着股别具一格的藝術感。

褶皺集中在手肘，可能是長時間伏案，也可能是長時間穿着……

她昨天沒回家嗎？

“诶，你在看什麼？”唐淑晨問他。

忽然意識到視線停留的位置，可能會令她誤解，陳左眉梢微挑，擡起頭。

“沒什麼，我是在想下次再有合作事宜，一定提前告訴你。”

“這還差不多。”

他将手裡咖啡遞給她，看她眉宇間有些倦意，試探地問：“又熬通宵？”

唐淑晨接過咖啡，推開蓋子喝了一口。

“有什麼好奇怪的，鐵血打工人是這樣的。”

陳左插着口袋，再次打量她一番，倏然，幽幽地說：“這個版本的你，有種我說不出的好看。”

唐淑晨喝着咖啡，在有些困人的冷白光下，微動雙眸與他對視。

“進了攝影棚之後，希望你也能這麼想。”

他站直身子，正式地伸出右手，眼裡帶了更多笑意。

“還請唐導多指教。”

唐淑晨揚眉，伸手同他一握，“客氣。”

下午棚拍。

身處拍攝現場，陳左才真正認識到她職業女性的一面。

不單專業度令人歎服，對細節的把控也幾乎到了苛刻的地步，為了确保最終呈現的畫面能完美傳達創意理念，從場景布置、演員表演節奏到鏡頭運用，每一環節親力親為。

思路異常清晰，能把感覺這種說不清的東西，拆解成各項具體的指标參數，并對突發狀況反應迅速，高效解決，時刻把控拍攝進度，保證進展順利。

但又沒有刻闆印象裡女強人的獨斷專橫，她很善于傾聽，尊重每位同事的專業意見，工作氛圍緊張有序又充滿愉快。

雖然收工的時候已将近次日上午九點，大家臉上都多了些通宵工作的憔悴與疲憊，但還是有說有笑。

處理完收尾工作，陳左和唐淑晨一起從棚裡出來，唐淑晨還有些事要回辦公室一趟，陳左則直接去地下車庫取車，兩人在負一樓電梯口暫時分别。

跟剛來上班的同事交代了一下工作任務，唐淑晨撈起挎包，打卡下班，她已經連續通宵三天了，隻想趕緊回家，躺在自己軟軟的床上好好睡一覺。

電梯門叮聲打開，大廳一層聚了滿滿一群人，唐淑晨看眼手機，正是上班早高峰，她貼邊走出電梯，從不斷進來的人群中往外走，結果還是在公司大門口，不小心撞到了一個女孩子。

她回頭道歉，那女孩子轉過臉來，正是創意部新來的同事。

“唐姐，才下班啊？”

“嗯，”看女孩手裡拎着工牌，唐淑晨朝大廳裡揚了揚下巴，“現在電梯不好擠，你從安全通道上去吧。”

“沒事兒，我這體格，早高峰那四号線我都上去了，區區電梯，拿捏，倒是你，這會兒千萬别坐地鐵……”那女孩子朝唐淑晨身後瞅了一眼，突然咧嘴笑了，“不過你也不用擠地鐵啦，你男朋友來接你了。”

“啊？”

唐淑晨回身，隻見陳左笑着走來。

“目前還不是。”陳左看着那女孩子說。

女孩眉開眼笑地追問：“以後呢？”

陳左側目，垂眼看向唐淑晨，“那要看她肯不肯給我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