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今年暑假奧新物理研究所會為學生開放這件事兒!”唐甘把他腦袋擰回去,“按照入營後的個人積分,開放的各大研究所,我們晏崽有優先選擇權。”
方歧龇牙咧嘴地跳開了:“……他也想進?”
“他已經進了。”
這一周裡,晏在舒組和程度組合作兩次,交手兩次。
很有意思,上次耍了心思,又在體能對抗落敗後,程度非但沒有頹喪,反而比先前更拼,那點好勝的鋒芒不藏反露,在兩次社科類課題結課答辯中,展露出來的棱角和銳氣讓很多人喜歡。
“所以說是個聰明人,知道該在什麼時候,對什麼人,展現什麼樣的特質,”
唐甘這樣評價,“那次分組和體能對抗,他的心思當下沒人知道,但事後順着蛛絲馬迹都摸出來了,聽說還有好事的去诘問他,那兩天他風評很差,但人家就是踩着劣勢,頂着壓力,硬生生扭轉局勢,老徐本來對他有意見,現在也覺得小孩子争強好勝是常事,在不觸及高壓線的前提下,有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進物理研究所的名額,由原本的一個,變成了倆。
“現在你倆是沒利益沖突了,算化幹戈為玉帛,但那小子吧,說不好,傲是挺傲,還會來事兒,腦回路跟方歧這種是天差地别,沒那麼純粹,你得防一手。”
晏在舒舀完最後一口冰沙,嘴唇冰得水紅,連點兩下頭,說知道了。
“行吧,吃飯去。”
方歧還沒從上一句腦回路中回過味來,慢吞吞地跟一句:“吃飯?”
唐甘揚聲說:“吃啊,散夥飯~!”
***
這頓散夥飯後,小分隊真就見得少了,進半導體研究所的第二天,唐甘連接晏在舒上學的時間都沒了,一問,才知道昨兒晚上直接睡實驗室的,小唐總為自家産業是真肯吃苦。
學生群裡也特别安靜。
大家就好像從頭來過,從校園裡的天之驕子,成了小說裡的内門掃地僧,學霸在這裡僅僅是基礎配置。
就好比你會在接水的時候,碰上某個蓬頭垢面的大佬,轉身時驚悚地發現,天老爺,以前寫論文,現在遍地走着參考文獻。
或者在實驗樓裡偶然瞥到某個身影,越想越熟,越熟越記不起來,回頭一翻教材,天老爺,那個耳熟能詳的公式,就是以ta命名的。
一個個乳臭未幹的小孩,跳過千辛萬苦的飛升過程,獲得了夢想之地的一周體驗卡。
這太棒了。
都激動,都緊張,都沉進了百分百專注度,晏在舒甚至能跟程度搭手合作了。
他倆進的是物理研究所下的凝聚态物理實驗室,實驗室裡也有研究生師兄師姐,沒有實際工作需要他們參與,他們也接觸不到什麼機密項目,隻能在給師兄師姐打打下手,看看那些隻在教材上看過的設備,主打一個旁觀學習,但這感覺也是截然不同的。
兩天下來,知識點吸收太密,晏在舒自覺留下做一小部分進度總結,結束時已經七點了。
她揉揉發酸的脖頸,往玻璃門裡一看,師姐們還在對數據,晏在舒禮貌地一一道别,揉着發酸的脖頸走出實驗室。
-晏在舒:【我好像一隻昏在花田裡的蜜蜂。】
-糖不甜:【那我是什麼?我是醉倒在瓜田的猹。】
-方方正正不倒翁:【佛光普照.gif】
-糖不甜:【你好像那種土味老幹部,缺保溫杯嗎?】
-方方正正不倒翁:【軍綠搪瓷杯.jpg】
-糖不甜:【了不起,你赢了。】
沒營養的對話,是精神緊繃時的一劑舒緩藥。晏在舒笑笑,刷了卡摁電梯,研究部的空調開得低,冷氣一陣陣兒冒,她抱着小臂,在等電梯下行的空檔裡刷手機,唐甘的消息又彈進來,是一條語音,晏在舒習慣性點轉換文字,但電梯頂上紅色字體迅速變換,毫無阻攔地由10、9,切到8。
“叮”一聲,電梯到達八樓。
她分了神,長按變成點擊,冷銀色的電梯門緩慢拉開,唐甘吊兒郎當的聲音響在走廊盡頭,打進剛剛打開的電梯裡。
“你男朋友今天又夜不歸宿嗎?”
像一副巨幕拉開,電梯門後是七八道人影,他們原本交耳低談着,淺言輕笑着,或者低頭刷着手機,或者閑散地插兜站着,灌進來的手機外放聲打破了原有的和諧氣氛,一個兩個地看過來。
晏在舒不動聲色站着。
走廊裡的冷氣和電梯裡的對沖,一股勁兒打在頸部,心肝拔涼。
晏在舒邁不出步子,唐甘的聲音也在耳邊盤桓不散,面對面兩三步的距離裡就站着個“夜不歸宿的男朋友”,他沒表情,僅僅掃過她一眼,一貫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态度,但晏在舒覺得孟揭像要把她咬一口。
“我等人,你們先下,不好意思。”
有兩三位前輩朝她點頭微笑,表示理解,仿佛這是工作時司空見慣的場景,沒有誰察覺到電梯裡外,一米不到的距離裡,有兩個人的眼神在産生微妙的碰撞。
當然,也沒有人按電梯關門鍵。
話音落後,電梯門開始關閉,晏在舒不着痕迹松口氣,
可這時候,一直低着頭看手機的李尚耳朵動了,察覺到這聲音似曾相識,又一時想不起來,反應慢半拍,直到電梯門開始關了才收手機,一擡頭看見晏在舒,眼睛刷地亮起來,半秒不到的時間裡就按住了開門鍵。
電梯門關閉的趨勢被止住,晏在舒裝死裝不熟的計劃也被打破,她懵着,看到李尚對她露出一張特熱絡的笑臉:“好巧啊學妹,你記得我嗎?”
電梯裡的其餘人因為這道動靜,紛紛擡頭看過來。
李尚一邊示意她快點進,一邊繼續說:“我們見過的呀,哎呀,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