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明月初升,灑下了一地清輝。
順天府東街人流如織,街邊挂上了色彩缤紛的燈籠,男男女女都換上最好看的衣服相會,街上叫賣聲、談笑聲不絕于耳,很是熱鬧。
橋上站了許多年輕男女,唯有一名少女引得路人側目。
她一身尋常的藕荷色襦裙,梳桃花髻,并無多少珠玉寶翠裝飾,隻佩戴着一白玉簪子,額上似乎點上了花钿,又像是天生的一般,秋波流轉,膚白勝雪,實在是清新典雅,美貌無雙。
隻是身旁卻站了一個貌不驚人的夥夫,雖個子很高,卻無甚特别,那夥夫似是注意到大家在看那少女,隻是默默地摟住她,仿佛要宣誓主權。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那夥夫無才無貌,看起來也家徒四壁的樣子,怎就這般好命,能得如此美貌的娘子青睐呢?
路過的男人無一不這般想。
夥夫看起來有些不快,在旁邊買了一頂帷帽給女子戴上,衆人看他的目光就更鄙視了——自己配不上這小姑娘,還不讓别人欣賞她的美貌嗎?
待衆人四散後,景暄和用手肘捅了捅萬靈安:“喂,萬淵,你是生氣了麼?”
萬靈安有些無語,連聲音也悶悶的:“說好的扮成不起眼的樣子,怎麼你卻卸下了人皮面具,偏要我一個人隐藏樣貌?”
時間已經過去多年,景暄和知道自己如今的樣貌與小時候的于歌笛已經大相徑庭,平日裡戴着人皮面具也隻是不想那麼惹眼——本來面貌實在是柔美,不像男子,所以才戴着人皮面具,更好的女扮男裝。
“這不是你的生日嗎?我不過是想給你一個驚喜罷了,誰知随意打扮一下,就能吸引這麼多的注意?”
“是驚喜,還是驚吓?”萬靈安側過身子去看她。
“你就權當是驚喜吧。”景暄和眨了眨眼,說道:“這橋上無甚特别的,我知道另條街有一家賣面的攤子,可好吃了,給你買一碗,就當是長壽面了。”
她一隻手按住帷帽,怕被風吹下來,另一隻手牽着他的手,快步下橋而去。
萬靈安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步伐輕快,一顆心也輕松了起來,望着他們相攜的手,心中泛起了難得的暖意。
二人來到面攤坐下,景暄和說:“老闆,來兩碗蔥花面,一碗不加香菜,一碗請加上荷包蛋、鮑魚、蔥花、排骨,若是店裡沒有鮑魚,請去隔壁的酒樓買一點過來。”
說着,便掏出了一錠銀子。
老闆接過銀子,很高興地說:“好嘞!”
景暄和興沖沖地說:“對了,我還要給你準備生辰禮物呢,你想要什麼,或者你缺什麼?”
萬靈安倒說不出來,這些年,他孤身一人,從未過過生辰,也許他缺的,隻是一個陪他過生日的人罷了。
“什麼都能送我嗎?”
“你是壽星,當然你最大了!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給你弄過來。”景暄和像哄小孩似的。
萬靈安點頭道:“我自然不會用天上的星星來為難你,隻要你準備的禮物,我都喜歡。”
景暄和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去市集上逛逛,看有沒有合心意的禮物,你就坐在這裡等面條吧。”
萬靈安微笑了一下,點點頭。
看着她匆忙離去的背影,他心中第一次有了即将收到禮物的期待感,此時的他甚至覺得,就算當個尋常人也不錯,起碼此刻,幸福是握在手中、真實存在的。
***
景暄和提着裙子回到東街,許久沒穿女子的衣裙了,還真是不習慣。
她的腳步停在一賣玉墜的小攤前,目光被其中一枚玉佩吸引,不禁掀起帷帽上的輕紗,仔仔細細地端詳着。
這玉墜設計得很特别,是兩條橙色的小金魚,就像一同在水池中遊泳一般,還可從中間拆開,一人一半,倒是有趣。
攤主見這姑娘本來帷帽加身,好似隐在一團煙霧中,卻給人身姿娉婷的感覺,應該是個美人,等她掀起輕紗看清了樣子,更覺得容色絕麗,不可逼視。
“姑娘……給十個銅闆就行。”
景暄和擡頭,心想這老闆還真是公道,剛想從荷包裡掏出錢,卻聽見後面響起了輕佻的笑聲。
“姑娘,七夕之夜,你一人在此,不嫌孤獨寂寞嗎?何不與我同遊順天府花市,看看熱鬧?”
她往後一瞧,隻見一錦衣華服的公子正揮着扇子,面容帶笑地望着自己,隻是他眉頭微挑,讓人心中有些不快,他身後跟着十幾個随從,皆是虎背熊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