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燈火輝煌,柔亮的燈光使人仿佛置身一片白色的朦胧之中。衆人圍坐在餐桌邊輕聲談笑,唯獨女主人水清柔,不時拿眼瞟向大門處。
淩峙桀有點意外,今晚參加晚宴的人好像說好般,居然純一色白色禮服出席,到是自己一襲水藍漢服顯得有些突兀了:要不回房間換件衣服?歪着腦袋躲在石柱後想了老半天,淩峙桀決定就這麼走過去得了。還是不換了,西服勒脖子的緊,怎麼穿怎麼憋屈;更何況宴無好宴,不做什麼出格的舉止就成了。
主意一定,淩峙桀也不躲藏,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老媽,我回來了,炖什麼好吃的了?”
“沒規矩。”水清柔看着慢悠悠晃進來的兒子,嗔怪道,“都幾點了,這才知道回來,還不快回房換衣服去。”
“換衣服,為什麼啊?”淩峙桀不理睬母親的話,禁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嬉皮笑臉道,“漢人着漢服、天經地義,不是嗎?更何況一頓家常便飯,弄的那麼複雜幹嘛。再說了,我的肚子餓了,老媽你怎舍得兒子我餓肚子啊!萬一餓死了,傷心的還不是你跟爸呀……”
“貧嘴。”水清柔最見不得兒子撒嬌,隻能沒轍的歎了口氣,寵溺道,“就你烏七八糟的理由最多。”
淩峙桀不答話,隻是賴着臉沖着她嘻笑。
“不換就不換吧,吃飯要緊。”沒等老婆開口,淩俊彥已是偏幫着兒子說道,“峙桀,來認識下你唐伯父一家。唐傅遙唐伯父是父親大學時的死黨,這是你唐伯父的愛女,唐婉婷。”
“唐伯父,唐伯母。”淩峙桀斂起笑容,向坐在餐桌另一側的客人招呼道,“唐小姐。”
“淩先生。”唐婉婷有些羞澀的點點頭,擡眼偷偷打量着對座的淩峙桀。清俊、悠然,這是對他的第一印象。從他走進大廳的刹那,唐婉婷便有種如沐春風的暖意,原本有絲拘謹也在那刻得到了緩解。她沒有上鴻文學府,所以對淩峙桀的了解幾乎為零,隻是從父親的口中零星聽到些關于他的事情。原本因經常翹課而對他産生的那點不良少年的印象在見到本人的一瞬間消散無蹤。
相較于唐婉婷的好奇,淩峙桀顯得淡然的多。将整個大廳掃視一圈後,淩峙桀問剛得知少爺回府消息而急忙走進來的老管家:“昭昭和小白這兩個小混蛋呢,還沒回來嗎?”這兩小子,居然知道逃夜了,等回來了非揍的他們屁股開花不可。
“小少爺們已經回來了,正在房裡呢。”老管家解釋道,“我這就讓人把飯送過去。”
“不用了,讓他們下來吃吧。”淩峙桀想也沒想道,“一頓家宴,這麼正式幹嘛,也不嫌累人。”所以說嘛,最讨厭家裡宴客了。
“峙桀!”水清柔提高了些音量,微怒的輕喝道,“不可以沒規矩。”
淩峙桀微微一笑,道:“唐伯父一家應該會很樂意認識昭昭和小白的。”
正說着,昭昭和小白手牽着手,被保姆帶下了樓梯。兩小家夥一見到淩峙桀就眉開眼笑的準備撲進自家公子的懷抱,卻被水清柔拿眼阻止了就要發生的動作。
慢慢走到餐桌邊,還沒站定,昭昭便溜進了淩峙桀的懷裡,小小聲的問道:“公子,奶奶今天怎麼了,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公子,你沒惹奶奶吧?”小白抓救命草似的緊抓着淩峙桀的胳膊,緊張的在水清柔與淩峙桀兩人間來回的張望。
誰知道呢,老媽今天好像挺重視這次家宴的。淩峙桀笑的不置可否。老媽心裡到底在打什麼注意,他到現在還沒猜透;叫昭昭和小白下來吃飯不過是攪攪渾水罷了,至于有沒有用還不清楚呢。
“乖孫子到爺爺這兒來。”淩俊彥一見兩小孫子就開心的将他們招到自己身邊。自己老婆跟兒子明顯的在暗中較勁,這仗誰輸誰赢都無所謂,重要的是先把寶貝孫子保護好,可不能讓他們莫名其妙的成了炮灰。
聽着淩俊彥的呼聲,昭昭和小白不舍的放開淩峙桀走了過去。
“這兩孩子是誰,長的真是好可愛啊!”一邊的母子倆正在烽火硝煙,唐夫人卻是伸出手撫了撫兩孩子的腦袋,問道。
“我孫子。”淩俊彥自豪的将兄弟倆推到唐家夫婦面前,“哥哥淩峙白,弟弟淩峙昭。小白、昭昭,快叫人啊。”
兄弟兩私下裡互望一眼,有些疑慮的開口叫到:“唐爺爺、唐奶奶好,唐阿姨好。”這個,應該這麼叫吧,公子叫他們唐伯父、唐伯母來的,按輩分這麼叫該不會錯才對。
唐氏夫婦,包括唐婉婷均是一呆,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正在和母親打暗戰的淩峙桀。三人的心裡都不約而同的冒起了同一個問号:他已經有孩子了?
“沒錯,昭昭、小白是我兒子,有問題嗎?”隻一眼,淩峙桀就猜到了這一家心裡的疑問,所以很坦然的說道。
“不,沒問題,沒問題。”唐傅遙自覺失态,忙笑着打圓場,“隻是有些意料之外罷了。”說着轉眼瞪向死黨淩俊彥,甩了個一邊說的眼神過去。
淩俊彥不理會他的責難,笑的沒心沒肺的将老友拉倒了一邊吧台裡。
“你可害死我了,怎麼早先沒聽你說過有孫子啊!”唐傅遙瞥了眼自己妻子和女兒一眼,怨怪道,“弄的我一點準備也沒有,你不是想瞞着我吧。”
“瞞,白癡才想瞞你。”淩俊彥邊在酒櫃裡翻出紅酒替自己和好友倒了杯,邊道,“兩個大活人,瞞得了一時難不成還能瞞一世?更何況這兩孫子我寶貝的緊,别說我了,我爸都寶貝的什麼似的,就等着他們長大了好介紹給大家認識。其實本來想晚幾天,約個時間跟你們夫妻兩先說的,誰知道我那寶貝兒子先把他們叫下來了。”
“那現在我怎麼辦啊?”唐傅遙看着好友那副無所謂的臉,隻想沖過去好好扇他幾耳光。大學時兩人就曾經開玩笑說将來若有機會就做親家的,總算老天開眼讓兩人各生了兒子、女兒。雖然淩峙桀是鴻文學府百年難遇的翹課王,卻并非那種不學無術的纨绔子弟;因此,他是很樂意讓自己的愛女與他接觸,從而發展出一段感情,進而成全他和摯友的願望。可現在,女兒是不是還願意給個機會,他是一點兒譜都沒有了。“你到教教我,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呗。”淩俊彥一口飲盡杯中的紅酒,大大的歎了口氣,“我也是今年才突然得知自個兒升職做了爺爺的。”
“啥?”唐傅遙驚的一張嘴都不知道要怎麼合攏了。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的摯友會有這麼糊塗的一天,大學時代的他可是個精明的主兒。
淩俊彥自顧自的把他自以為是的來龍去脈陳述了一遍,最後才不無遺憾道:“傅遙,我和清柔都尊重你和你夫人、及婉婷的選擇。這事兒要是黃了,那也隻能說孩子們沒那夫妻緣份了。”
兩個大男人一邊悄悄話個沒完,淩峙桀卻是一滴不漏的全聽了個清楚明白。眸光慢慢轉到唐婉婷身上,細細的打量着:很溫柔的女孩子,典型的鵝蛋臉,白淨細膩的肌膚,秀氣的柳葉眉、水水的杏目,挺直的鼻下一張粉嫩的櫻唇;東方女子特有的婉約、柔和在她身上一眼就能看到。轉動了下眼珠,淩峙桀顯然有了計較。
“别想着怎麼把人家吓跑。”自己生的兒子什麼性子自個兒最清楚,水清柔瞧着兒子看向唐婉婷的雙瞳轉個不停,最後像是有了什麼計較,立馬湊到兒子耳邊輕聲警告道,“除非婉婷不想和你談,否則你就好好和人家交往看看。”自己丈夫的談話即使再小聲,水清柔也知道兒子能聽的清清楚楚,從而猜到自己和丈夫的用心。以他的性子怕是已經想好了怎麼讓唐婉婷知難而退;所以自個兒得先擺明了态度才是要緊。
“老媽,你真覺得這樣好?”淩峙桀有些驚異的注視着自己的母親。記憶中的母親溫柔、賢良,從來沒有要求自己要遵從着她設定的未來走;即使像修真這種關乎自己一生的大事,也隻是笑着讓自己決定。
水清柔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出生、成長、娶妻、生子,這才是人生的正常軌迹;媽希望你能平凡的過活。”而不是隻想着天下蒼生。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她知道表面冷漠、對所有事都漫不經心的兒子,其實心懷天下;不然他也不會每次都把自己弄的遍體鱗傷。一次、兩次,她可以忍受;可三次、四次呢?從嫁給淩俊彥起,她就已經是個實實在在的小女人了。如今養育着兒子的她,早已和萬千母親一樣,如何能忍受自己最寶貝的兒子三番五次的受傷?在兒子沉眠的那幾日,水清柔除了擔驚受怕,同時也想了很多。她覺得自己不該那麼自私,既然兒子選擇了修真,那他就有義務為這天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同時她又是那麼心痛兒子。淩峙桀,不論将來他是人、是仙、是神,哪怕他十惡不赦,終究是自己十月懷胎所生的最寶貝的兒子。最終,她選擇了順從自己的心,因為她怕失去。她終究,隻是個平凡的小女人,丈夫與兒子幸福,就是她的全部。
淩峙桀垂下眼睑,在心底暗暗的歎了口氣。看着母親那雙擔憂、疼惜的雙眸,他多少能知道些母親的想法。為人父母,有哪個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所以,他也選擇了順從。
就在母子倆對望的時候,喝完酒、談過心、交過底的淩俊彥和唐傅遙回來了。隻是唐傅遙很快又把妻子、女兒拉到了一處說話去了。
淩俊彥和水清柔互視一眼,開始逗弄昭昭和小白這對兄弟。而淩峙桀,不似先前那般精神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