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同雲站在半步之遙,薛驚晝則跪着,被迫以一種仰望的姿态看她、迎接她,虔誠得像在迎接他的神。
在她來之前,他生受了近百道罰雷,就是在這近百道罰雷的折磨中,生出了不該有的期待。
他想,習慣真是可怕,無論他如何告誡自己,世上不會有毫無緣由的偏愛,還是不可避免地習慣于她一次、兩次……無數次的舍身相救。
良久,薛驚晝無力地垂下頭,将痛苦、脆弱通通隐藏在暗處,不叫她看見。
“讓我靠一下吧師姐。”
——近百道罰雷,真的有一點痛。
薛同雲重新開啟防禦法器,将薛驚晝籠罩進來,卻并沒有依言挨過去讓他靠,而是仍舊站着,繃着臉問,“如今曉得痛了?”
即便跪着,薛驚晝也是不肯彎下脊背的,他有不屈的精神,絕不肯向天道命運屈服,此刻卻在她面前放低姿态,說出了想要靠一靠她的話,一定是經曆了難以忍受的痛苦。
可是……
薛同雲抿着唇從儲物戒裡拿出許多丹藥,托住他的下巴一粒粒生硬喂進他嘴裡。
“既曉得痛,那你又為何要故意激怒烈陽呢?”
将嘴中丹藥全部咬碎也嘗不出個酸甜苦辣,薛驚晝盡數咽下,才慢悠悠地說:“原來你看出來了。”
薛同雲兩手交叉于胸前,面有怒色。
其實她聽他背書時隻覺得怪異,完全沒有多想。
是方才來的路上與山溪閑聊,山溪說他最看不慣就是烈陽長老那等恃強淩弱的做派,擺明針對薛驚晝,隻是答錯問題而已,有必要把人罰到雷池嗎?這不是把人往死裡整嗎?
說完又誇了薛驚晝一番,道他頗有血性,故意将書上内容反着背,一般人還真沒這個腦子,分明是都掌握了但不肯對烈陽服軟,把烈陽氣得臉都綠了雲雲。
她這才意識到薛驚晝是故意的,難怪當時認罰認得格外痛快。
薛同雲蹲下身與他正面相對,“我看出來了你很失望?你是不是覺得我傻啊薛驚晝?”
都直呼他名字了,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他問:“既看出來了,為何還要來?”
明知他是故意被罰到雷池的,她為何還要來?
薛同雲望着他的眼睛沒有回答,但她心裡知道,不能說百分百是為了系統的攻略任務,就說同門師姐弟的情分,她也會來。
算了,雷池中心不宜久留,還是趕緊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雷池少有人至,所謂的罰到雷池思過無非就是把人綁了,如此這般丢到雷池中央接受天雷沖刷。沒人能想到還有人會不怕死主動進入雷池,所以也不會進來查看,隻要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挨過剩下的二十多個時辰也就沒事了。
薛同雲一邊着手去解他背後的繩子,一邊氣道:“看出來了又怎麼樣,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待會兒你會知道……小心!”
薛同雲背後,一道巨龍般磅礴淩厲的天雷升騰而起、呼嘯而來,頃刻間擊碎了防禦法器,朝兩人劈來。
說時遲那時快,薛驚晝用力掙斷繩子雙手恢複自由,一手攬過薛同雲到自己身後,一手急速施法結印,口中念動咒語,催動金蠶蠱,釋放靈力對抗天雷。
薛同雲還沒反應過來,隻覺得眼前天旋地轉,再站定時已被薛驚晝護在身後,而他面前金光大盛,無數咒語彙合成一面圓形的盾盤,正在不停旋轉。
“你……這是?”
“這是一九雷劫的天雷。”薛驚晝快速道,這道天雷比他之前經受的罰雷要厲害得多。
一九雷劫的天雷!
危機時刻,系統也冒了出來:【宿主,你快照我說的去做!】
薛同雲心頭一凜,立馬按照系統所說盤腿打坐、雙手合十,以靈力結出一道結界。
攜帶着駭人之勢的天雷猛地撞到結界上,電光四濺,照亮了周圍。下一刻,整個雷池都震動起來,就像受到什麼召喚一般,轟鳴聲不斷。
結界應聲而裂,薛驚晝受傷倒地,薛同雲也遭到反噬,吐出一大口鮮血,然而她不敢松懈,強撐着坐起來,繼續催動靈力,試圖結出更大的結界。
狂風攪亂了她的長發,在她臉上劃出道道傷痕,雷霆之威壓得她喘不過氣,就在此時,萬雷齊發,争先恐後地湧進她的經脈。
天雷沖刷經脈的痛苦堪比扒皮抽筋,薛同雲承受不住,幾次痛得差點要暈過去,冷汗涔涔糊了眼睛,可她卻奇迹般地維持着最後一絲清明,内觀到自己的經脈在天雷的沖刷下,不斷自毀、重塑,逐漸變得寬廣、深厚、強韌,她感覺到自己正在脫胎換骨,形同肉.體重生。
時間仿佛過去了一個世紀這麼久,又好像隻是眨眼之間,雷聲停了,電光不見了,整個雷池都寂靜下來。
薛同雲緩緩睜眼,發現自己完好無損地坐在地上,“發生了什麼?”
身旁傳來一聲歎息,“師姐,整個雷池的天雷,都被你吸光了。”
“啊?”薛同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轉過頭,在昏暗的光線中對上薛驚晝的眼睛,那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麼絕世寶物,帶着探究、好奇還有驚歎。
“真是令人豔羨的天賦。”
系統牌複讀機上線:【真是令人豔羨的天賦。】
薛同雲忙向系統求證:【他說我吸光了雷池的天雷,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