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邊還有許多趁着夜色散步的行人,晚風輕輕拂過發梢,帶來些許的寒意。
他們回到車上,亓斯骛啟動了車子,熟練地打轉方向盤從停車位裡面退了出來,他的倒車技術很好,車停得方方正正不偏不倚,退出來的時候也一氣呵成,讓郇時瑧有些佩服。
郇時瑧成年後就去考了駕照,光是科目二的倒車入庫就挂了兩次,回回都壓線,把教練氣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偏偏又擔心大聲吼他會把人吼壞,隻能捏着鼻子繼續教。
想到這裡,他看着亓斯骛笑了笑。
“在偷偷笑我?”
語氣很淡然,甚至帶着點調侃的意味。
實際上亓斯骛心裡有些沒底,回憶着方才哪裡又露出了什麼醜态,他在郇時瑧面前出過的醜比他過往二十九年加起來的還要多,讓他實在不敢再輕舉妄動。
郇時瑧斂了笑,搖搖頭。
又忍不住好奇地打字:“亓哥,你駕照拿了多久了?”
“大一就拿了。”亓斯骛把車開入大道上面,“拿到駕照就買了車。”
郇時瑧繼續打字,因為他總是用打字轉換語音,他的打字速度會比常人快上許多。
“十八歲嗎?那确實好久了,難怪那麼厲害。”
他自己拿到駕照之後沒有立刻買車,心底多少還有點陰影,滿打滿算還沒有兩年的駕車上路的車齡。
亓斯骛:“不是,我上大一的時候二十歲了。”
郇時瑧一愣,擔心自己是不是戳了人傷口,不敢多問。
車廂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郇時瑧攥了攥單肩包的背帶,有些局促不安。
亓斯骛悶聲笑了一下:“别亂想,是去當了兩年兵,保留學籍退役之後又回來繼續讀書了。”
郇時瑧松了口氣,他怕自己無心之問戳到了亓斯骛的傷口。
尋常人家讀大學基本就是十七八歲左右的年紀,要麼就是厲害點的十四五歲讀少年班,但是二十歲的話,郇時瑧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複讀或者是身體原因。
但是亓斯骛這身材體格怎麼看也不像是身體原因導緻的晚讀書。
郇時瑧側頭看着亓斯骛那一頭寸短,總算找到了答案。
他一闆一眼的走路姿态和利落的處事作風,原來都是鍛煉出來的。
“很驚訝嗎?”亓斯骛問。
郇時瑧打字:“倒也沒有,隻是......”
他目光閃了閃。
夜晚總是會無形地放大一個人的傾訴欲望,好像有一股力量在推動着郇時瑧往前走,一大段想要傾訴的話不自覺就湧到了嘴邊。
他甚至都沒有和舅舅他們聊過這個話題。
“隻是什麼?”
亓斯骛沒有給他當蝸牛的機會,這個總是進退有度的男人好像突然丢掉了紳士風度變得強勢了起來。
他敏銳地意識到這可能是走近郇時瑧的路。
他想要撬開蚌殼,去探尋内裡的珍珠。
郇時瑧降下來一點車窗,感受着外面的冷風,他内心的燥熱一點點褪去。
手指在手機上點了點:“我也有一個從軍的朋友,隻是他不在了,我沒有做好他離開的準備,也下意識屏蔽類似的信息。”
其實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亓斯骛的寸短。
亓斯骛沉默了一會兒,才艱難地從嗓子眼擠出幾個字:“是出事了?”
他隐約意識到這可能是郇時瑧眼底時常帶着憂郁和來晉南的原因。
他還想問,隻是好朋友嗎?但是這個問題不适合在這個時候問,顯得太冷血,也太明目張膽。
“出任務,犧牲了。”
郇時瑧揉了揉眼睛,有點酸澀。
郇時瑧又想到方才的一場求婚,被撬開的話匣子一下子關不上,他輕輕打字:“他本來很快就要結婚了,他們也談了很久很久。”
他還記得江延航興奮地和他說,以後結婚了要讓他當伴郎,他笑着答應了,承諾會随一份大禮。
但是一場意外,江延航沒有以後了。
很多人因為逃避現實而不願想明天,也不期待明天,但是世界上還有更多的人,永遠等不到明天。
亓斯骛唾棄自己隻想着情情愛愛的小心思,對郇時瑧隻言片語裡的那個朋友肅然起敬。他想了想,卻搜刮不出一個安慰的句子,隻能無力地抿了抿薄唇。
郇時瑧打字:“你是不是在想怎麼安慰我?”
亓斯骛一時無言。
“來到晉南,遇到你們,這就是安慰。”
即使是冰冷的電子語音念出來的字句,亓斯骛的心髒還是不争氣的因為這簡單的一句話而狂跳不止。
他苦笑着想,郇時瑧總是有這樣的魔力,輕而易舉就挑動他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