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栖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裡的他蕩蕩悠悠,似片輕飄飄的羽毛。
明明沒有重量,他卻總覺得置身于溫暖的懷抱中,他不必擔心風吹,也不必擔心雨淋,隻需要這樣安靜地,陷入自己的美夢。
是久違的溫暖和安心。
似有光透落,連栖本能顫了顫眼皮,緩緩睜開眼眸。
窗簾被微風吹起,柔和的日光透過縫隙鑽進房間,暖洋洋灑到連栖的臉上,臉頰上的小絨毛都照的一清二楚。
房間裡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連栖下意識摸了摸手腕。
冰冷的觸感似針芒,讓連栖眼瞳本能一縮。
幸好,手鍊還在。
“寶寶?”門外傳來敲門聲,輕柔的女聲響起:“是不是睡醒啦?”
連栖下意識朝床頭縮了縮,快速在房間環視一圈。
岑厭不在。
認識到這個問題後,連栖莫名心中有些焦躁,他攥緊床單,唇微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所幸連母并沒讓連栖糾結很久,沒得到回應她也不着急,隻繼續安慰:“一樓有早餐小寶,醒了下樓吃飯好不好?”
房間内靜悄悄一片。
連母手輕搭在門闆上,她并沒抱很大期望得到幼子的回應。
卻沒想下一秒,笃笃——
門從裡面敲響了。
“小寶,如果你答應媽媽的話,就敲兩聲好不好?”連母幾乎是瞬間反問。
笃笃——
短促輕巧的兩聲敲門聲。
連母手一抖,她眼裡迸發出欣喜的光芒,一門之隔的房間内,連栖緩緩把側臉貼在冰涼的門闆上,他赤着腳,右手還維持着握扣的姿勢。
連栖很瘦,他隻急匆匆套了件寬大的睡衣,并不低的個子,但站在門前卻顯得格外瘦削小巧。
地闆冰涼,他本能蜷縮了下腳趾,睫毛不自然抖了抖。
門闆隔音,連栖耳朵貼在門上,卻能很清楚聽到女人溫柔的嗓音。
陌生的情緒在心裡萦繞,連栖抿唇,竟一時間隻覺得無措和茫然。
他又想岑厭了。
連栖不争氣地承認。
“那媽媽先下樓,小寶要記得吃飯。”
連母又交代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樓下餐桌擺滿食物,連渝已經換好西服,領帶打的整齊,慢條斯理吃着早餐,看到連母踩着高跟下樓,他站起身替母親拉開椅子。
“那孩子說什麼時候回來?”連母整理着裙擺,顯然那孩子不是别人,正是岑厭。
“今晚。”
連渝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岑家水太深,母親覺得需要我們出面嗎?”
“不用。”連母緩緩用刀叉切開盤中的食物,她垂着眸,是和連栖如出一轍的漂亮。
“小寶今天狀态很好,我們都有目共睹。”連母輕輕歎氣:“今天那孩子走的時候,也特意交代過我們小寶現在情況不錯,堅持到他回來是沒問題的。”
自從連栖回了家,幾乎是一刻也離不開岑厭。
也不知道岑厭到底用了什麼辦法,但連栖現在确确實實安穩下來了。
況且——
連母捏着刀叉的手不自覺用了力,指尖都泛起白,她忘不了離開前岑厭的眼神,他收起了吊兒郎當的站姿,隻是背着光站在門口,眼皮壓的很低。
明明他對他們都是極其客氣的态度,但連母卻總能從那禮貌的笑意中窺見疏離和冰冷。
他隻說:“我不會放棄連栖。”
那樣的眼神,絕不會是一個浪蕩二世祖該有的。
不管是僞裝,又或是本相,連母總覺他身上帶了些和初次見面不一樣的銳利。
而這抹銳利,甚至讓她本能想退避。
但擁有着一個母親的本能,連母卻毫不懷疑,岑厭是絕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的,哪怕分毫。
他會處理好一切。
然後來見連栖。
連母輕歎一聲,不論如何,隻要小寶不受傷害就好。
咚——
身後有什麼掉落的聲音,連渝瞥去,看到快速縮回牆壁的一片衣角。
“……”連渝剛想說話,就見連母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不要有多餘動作,保持着安靜吃完早餐,連母提着裙擺起身。
連栖身體有些緊繃,對他而言這裡的環境是陌生的,他指尖下意識輕扣着牆角。
今晚岑厭就會回來。
他隻捕捉到一句重點,幾乎是克制不住地,輕輕翹了下唇。
有些開心。
連栖摸了摸手鍊上的蛇頭。
好開心。
昨晚睡覺時岑厭就躺在他旁邊,還告訴他不要害怕。
一時間所有的情緒翻湧好像瞬間平複,連栖就靜靜抱着他的腰,感受溫熱的體溫。
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外面陡然安靜下來,接着是大門關閉的聲音。
連栖楞楞擡頭,人都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