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棗失焦的雙眸沁滿了眼淚,水潤潤地半睜着,猶猶豫豫地開口詢問,語氣裡帶着點難以忍受的、絕望的可憐勁兒:“還、還沒好嗎?”
話音剛落,脊背就碰到了柔軟溫暖的床褥,林嘉源将他重新放回了床上。
“已經好了。”
被一直按壓放松的皮膚紅腫發燙,浮起盈盈一片掌印。
樓棗長長舒了口氣,半張小臉都埋進了被子裡,因為抽筋什麼的流眼淚叫痛,好丢人。
還因為過于難受一直控制不住地亂抓亂扭,樓棗不好意思地眼睛睜開一條縫,往林嘉源腦袋上瞄。
還好,好像沒有被他拽秃……
樓棗腦袋裡冒出不合時宜的想法。
正準備收回視線,樓棗瞥見林嘉源拿着紙巾,仔仔細細地擦拭幫自己按摩的手。
那雙手反着濕漉漉的光,掌心原本盛着的過多水液沿林嘉源垂落的手指滑下,晶瑩聚在指尖。
紙巾甫一放上去,就吸飽了水分,順着林嘉源的動作看向床頭的櫃子,上面已經堆了幾張浸泡透的紙巾,在台面上洇出一灘。
想到自己竟然疼到流了這麼多汗,還把别人的手弄得這樣髒。
樓棗面頰“轟”地一下變得滾燙,眼神羞恥到發飄,囫囵着輕聲細氣地說了句“謝謝”,抖着發軟的腿鑽進被子,也沒精力再去懷疑這個、猜忌那個了。
……
鏡子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似乎并不一樣,這麼一連串經曆下來,居然才堪堪到了午飯的點。
身體已經透支,可腦子卻異常亢奮,明明一片空茫,卻過分清醒。
“叩叩叩!”
一串随意但重的敲門聲響起,不等房間主人開口,不請自來的訪客就已經擰下門把,堂而皇之地走進屋内。
一股熱騰騰的、食物飄香的味道迅速席卷整個房間,樓棗迷迷瞪瞪地縮在被子裡,鼻尖輕聳着嗅聞。
甜甜的,一股奶油的味道。
唔,還有、還有焦香,是肉!
樓棗剛剛醞釀起來的一點睡意煙消雲散,他眼睛雪亮亮,裹着被子艱難地蛄蛹着翻了個身,對方早已站在床邊了。
他翻身的動靜有點太大,堪堪擦在床沿,要掉不掉的,被來人擋住才不至于徹底滾到床下。
對方身量很高,樓棗躺着隻能看見一雙灰色的運動褲管。
他貼着那雙褲管困難地仰起臉,挨得太近,不可避免地蹭到褲管下的腿。
那人突然肌肉繃緊,也顧不上擋着樓棗,如見到什麼洪水猛獸般,飛快往後撤了兩步。
“?”
樓棗呆茫地繼續擡頭,看見沈灼一臉别扭地把手中一盤子食物舉過頭頂,向來桀骜的臉上,透着連蜜色膚色都蓋不住的紅,連着耳後一片。
“你、你别亂蹭。”先前惡劣的姿态一掃而空,結結巴巴的話也沒什麼底氣。
賭氣傷害到主人的烈狗,最終自己把自己馴服。
灰溜溜地夾着尾巴,帶着獵到的食物,回來讨好地表明忠心,以求主人的原諒。
沈灼把餐盤放在邊櫃上,搬了椅子到樓棗床邊,又一臉殷切切地湊過去把樓棗扶着靠坐起來,獻寶一樣:“我給你做了酥皮奶油蘑菇湯,還煎了兩塊牛肋條,是不是餓了,我喂你吃好不好?”
樓棗碧藍的眼睛微微睜大,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灼。
酥皮被烤得焦脆起酥,混着奶油蘑菇的甜膩,牛肋條還帶着剛出鍋的焦香。
也就是說,在一副恨死自己的模樣下,沈灼還冷着一張臉去給他做了午飯???
這、這是什麼道理。
或許是NPC震驚得太過明顯,排行榜玩家被那雙毫不掩飾驚奇的漂亮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居然久違的感到緊張。
他攥了攥有些汗濕的雙拳,同手同腳地走去邊櫃拿了餐盤,又同手同腳地走回來。
到最後,還差點用左手拿起了筷子,一陣手忙腳亂之下,終于插起一塊牛肋條,小心地吹了又吹,确保不會燙人,才喂到NPC的嘴邊,卻遲遲等不來對方的動作。
沈灼咽了咽幹澀的喉嚨:“不喜……”
“噗嗤——”那張粉白小臉突然綻出一抹明豔的笑,愈發生動起來。
竟是讓見多識廣的玩家看得癡住。
樓棗張嘴含下那塊牛肋條,一邊咀嚼,一邊含混不清地說:“沒有,我很喜歡。”
咽下口中食物,他彎了彎眼睛,難得真心實意地誇贊出聲:“謝謝,真的很好吃。”
他頓了頓,對上玩家那雙墨黑色的眼瞳:“哥哥。”
熱乎乎的食物下肚,原本停滞的腦袋活泛了起來,被忽略的一些細節重新浮現。
電光石火之間,樓棗猛然想到,明明那天沈灼和自己說話的時候……
是背對着林嘉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