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遠離群僧的僻靜處,房間内陳設極其簡單,家具各類都是木質,看起來很有年頭了,即使這樣一共也沒有幾件,偌大的空間空蕩蕩的,隻有垂在木床前的幾片青素色麻制垂帳被從窗透過的風吹得鼓起。
坐在靠窗的桌前,這個位置剛好透過窗能看見院中,宋尋好奇地伸頭看,剛好瞧見緊挨着窗口的一樹幹枝。
現在正好是夏天正是各類植物生長繁盛的時候,它這樣在一堆繁枝茂葉中顯得有些突兀。
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景行順着他的視線望向窗外,明白他是在想什麼開口解釋道:“這是梅樹,現在不是它開花的季節,不過正常應該是長滿綠葉。”
“施主好眼光。”落塵端着泡好的茶,斟出一杯,“關外北方嚴寒,它受不住已經在今年冬天凍死了。”
“家妻最愛紅梅,這棵樹更是她當年最愛,所以一直留着。”男人說話間眼角眉梢帶着難以言說的溫柔,與長伴青燈古佛的僧人形象大相徑庭。
聽他提到這個宋尋想起剛才在殿裡落塵在衆人面前親口承認殿裡供奉着為過世的妻子供奉的長明燈,心裡有些擔心。
“大師,剛才殿中實在對不起,沒有顧忌您的身份就問了這些,不是故意提到您的傷心事,這個會不會影響您以後在寺裡的生活?您放心今天的事情我們一定不會外傳。”
落塵擡頭看他一眼,眼角一彎,覺得這個少年實在是真誠的有趣,“沒關系,是我自己要說的,沒什麼可避忌的,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介意。”
他擡手遞給景行,景行接過,話鋒一轉若有所悟思的看着落塵,“之前看附近的學校樓前春天移植了不少廣玉蘭,北方少見咱們這兒幹旱春天還刮風,這種花是很少見的,我實在是好奇它們到底能長成什麼樣?”
“前幾天路過特意看了一眼,雖然還活着,但枝幹也不像一開始那麼鮮活,這些花樹是帶着花苞被埋下的,不過聽路過的學生說好像是一朵都沒開,種下沒幾天就掉光了……不屬于這裡的花,強行移植也留不住,落塵大師您說對不對?”
他這話明顯不是表面的意思,但就是沒挑明,即使在場的三人都清楚。不過具體所指的宋尋卻不明白,他隻知道景行是另有含義。
落塵沒回答,垂眸放下杯子唇角一勾又斟了茶遞給宋尋,并沒有看景行,淡淡道,“這個道理施主應該比我清楚,南北易改,施主看起來比我執着。”
景行面上依舊不改,隻說,“我從不強求。”
不過被遞到宋尋面前的茶杯被他伸手攔下,景行看着落塵,“天晚了大師還喝濃茶,看來大師睡眠質量不錯,沒什麼人到中年的壓力。”
“施主好眼光”,落塵不與他争執順着他的手勁放下杯子,從桌子一角摸出小小木盒,打開了裡面裝着不少曬幹的花苞,“晚茶傷身,不如嘗嘗貧僧剛曬好的幹花。”
泡好後宋尋接過遞來的杯子嘗了一口,果然帶着馥郁花香,味道很混合但他喝不太出來具體是什麼隻知道應該有茉莉,好像還有一股淺淡的梅花香。仔細湊近一聞卻聞不出來,好像這股味道不僅僅是從杯子裡散發出來的,如果仔細去找似乎房間裡就有着淡淡的花香,不過宋尋并沒有特意問。
幾人又天南海北的閑聊了幾句,氣氛變得很微妙。
他們不過初始本就沒什麼能說的,加上宋尋總覺得景行一直有意模糊重點,而且好像他情緒并不好,整個人似乎心不在焉,回答的有些答非所問。
很快二人離開了空緣寺,在出門的時候因為院子裡沒有燈看不清腳下宋尋還差點絆倒,手下意識往身邊一抓正好抓住剛才在屋裡裡看到的那棵枯死的梅樹。
幹枯的枝條很脆被他一個用力彎折下一小枝,黑暗裡宋尋也看不清隻聽到細微咔嚓一聲,在跌倒在地上前輩景行眼疾手快扶住。
回去路上兩人無話,景行似乎很疲憊,并沒有和以往一樣和他開玩笑,隻是沉默的開車。
對這種變化宋尋隻是默默想着或許是因為事情沒有進展,加上景行和落塵的對話他并沒有全部理解,一時間也不知道具體因為什麼。
他看着窗外變化的景象,打開車窗伸手感受風,晚風涼爽,吹得指尖微微發涼,舒服的将手掌一開一合,宋尋臉上不知不覺的泛起輕微笑意。
景行也從一直的思考中回過神,默默把車向自己這邊偏了點,車速也稍稍降低,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帶了熟悉的笑臉,“你很喜歡吹風啊?”
“嗯?”宋尋沒太聽清,回過身來看他,“你剛剛說什麼?”
景行聲音放大了一些,側過臉看他,“我說,你好像很喜歡吹風。”
“是啊。”宋尋看着車窗外自己的手,想起每次夢裡伸到自己面前等待的那隻,心裡居然有些懷念,自從遇到景行後,再也沒在現實中撞見奇怪的事情,這幾天也沒再做噩夢,但那個一直守護自己的人也再沒遇到了。
也許是件好事,總要來救人應該也會很辛苦。
看到外面晃眼的月亮,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把手從窗外收回來,轉身看向景行。
察覺到盯着自己的目光,景行開口卻是肯定,“你是對剛才寺裡的事情有什麼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