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下來吧……”
背着他的人置若罔聞,踉跄着往前走,男人明顯的感覺到背着他的身軀逐漸彎折——不是那種因壓力而被壓彎,而是因為年歲漸長而佝偻彎曲,身形抽條變得矮小。
天已經擦黑,她視力減退更是昏花一片,隻看見模糊的光影重疊,晃得人暈眩。
終于體力不支跌倒在路邊,摔倒那一刻梅紅心想,“背上的人一定摔到了,我應該再堅持一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把他放下來的。”
隻覺得眼前迷炫着各色光影,頭昏昏沉沉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喊她,沒梅紅掙紮着睜開眼睛,可惜看不清,拼力想起身也隻是上身微微離開地面一點立刻又摔了回去。
她覺得喉嚨仿佛幹咳撕裂,但還是說出聲了,“落塵……”,女人眯起眼睛,想要在看清眼前人的臉,和她記憶裡少年一樣的面容,隻是他滿身血污,白皙的面龐也是,她擡手想給他擦一擦,可惜沒有力氣。
她緩了一緩,聲音細若遊絲,“你剛剛……和我說什麼?”
落塵把她緩緩扶起,讓她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膝上,湊近她耳邊,“我沒說什麼,隻是叫你,讓你停下,停下休息。”
女人扯出一個笑,虛弱的伏在他的膝上,和以往的媚若無骨不同,她現在真的沒有力氣。
突然她注意到自己的手——一雙蒼老滿布褶皺的手,上面被老年斑和色素沉積堆積,和片刻前細白纖長的判若兩樣,隻是指甲上一樣塗着嫣紅的蔻丹。
女人不可置信的摸自己的臉,居然和手一樣,松垮滿是皺紋,可以揪起表面的皮膚。
“啊——!!!啊!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連忙伸手遮住,把頭深深埋在懷裡,“你不要看!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我會很快恢複原樣的,我求求你不要看!隻要一點點功德,一點點我就能恢複原樣了,我會和之前一樣漂亮的,你别不要我!”
眼前人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這樣,落塵沉默着看着女人把自己縮在一起,拼力遮蓋裸露出的每一寸皮膚,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小小一團,讓自己看不見。
——
宋尋無奈看着落塵跑走的地方,蹲在地上說,“隻是那個小女孩除了那個什麼都不肯說了,要不然也不用這麼麻煩。”
景行也蹲在他一旁,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布袋,随手抛着把玩說道,“現在未必”
宋尋記得這個東西,他們兩人出門前不能把那個在景行家的女孩獨自扔在家裡,于是景行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個看起來破破爛爛的小布袋,說是破爛其實并不髒,可能是用的時間久了,邊緣和布面有磨損,顔色也變得陳舊。
景行出發前拿着布袋去了趟女孩房間,宋尋站在樓梯一角偷偷看着他,隻見景行拽了一下布袋上用來抽拉收緊的紅色小繩,然後随意将它往空中一抛,小布袋就自己懸空而起,袋子裡還發出刺目的白光,一下秒面前的女孩就憑空消失不見,小袋子好像變得鼓了一點,複又落回景行手裡。
現在,景行把那個布袋拿出來,剛一解開束口的繩子女孩就出現在衆人面前。
岑夢得頭發亂糟糟散開,臉上還有不少細小的劃痕,整個臉灰撲撲的。
“她怎麼搞成這樣?”宋尋沒想到在哪個口袋裡面還能弄成這樣灰頭土臉,摸了摸身上的衣袋找了面紙剛要遞給她就被景行伸手攔住了。
男人注意到宋尋的動作眸中似有微動,開口解釋,“我也沒幹什麼,隻是剛才刮起風的時候可能口袋沒系緊吧?”景行臉上帶着陰沉的笑意,目光冷冽掃過她。
宋尋知道岑夢一直對她們有所顧忌,所以一直說的半真半假,還有不少隐瞞,想來景行這麼幹也是為了給她一個警告,如果不能說真話,發生什麼事情就未必會再幫她。
站在一旁的宋還也隻是沉默着冷冷看了她一眼,女孩吓得一抖,“我說,我說……那個紅梅她,她有時候看起來像是三四十,有時候隻比我大一點,約莫十八九,像一個明豔美麗的少女。”
岑夢又頓了頓,好像想起來什麼,“我記得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那個人來找過她。”
“她要我幫她找功德,之前的地方也是她告訴我的,還有這次去醫院找剛手術完的病人也是她的主意,我隻是聽她的話而已……求求你們不要為難我……”
女孩一邊說一邊抽泣,看起來格外可憐無辜。
宋尋還是把紙巾遞給她,他其實從其他兩人沉默的反應裡多多少少覺得自己不應該說什麼,隻是還是多少不忍心,但還是選擇不說話。
景行似乎發現了他的猶豫,看了眼宋還,對方立刻會意帶着女孩去了一邊。
見他們稍走開聽不到,景行就着蹲下的姿勢手支着下巴笑着看着他,和剛才在岑夢面前的冷肅完全不同,開口解釋說:“大多數時候我很讨厭受害者有罪論”,他稍微頓了頓聲音稍微壓低,“不過前提是她是真的無辜的受害者,不是想扮豬吃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