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行的堅持下,幾人在日落時分才出門。
工地樓上,幾人還是選擇避開衆人,偷偷潛入。
将近黃昏,夕陽餘晖毫不吝啬的鋪灑一地,整層毫無遮擋,明亮且通透,和深夜的幽暗不同,此時鋪滿金光的感覺就像直白單純的年輕戀人,熱情而坦白,隻需要一眼就能看透。
幾人身影被斜照的夕陽拉的很長,纖長的影子在明豔的夕陽下糾纏,後面突兀的一個格外粗短。
劉局喘着粗氣,拖着沉重的腿邁上最後幾級台階,朝前面兩人發出痛苦哀嚎,“你們等等我。”
宋尋二人已經到了案發樓層,景行插着手,看着慢吞吞的劉局,不耐煩寫了滿臉,和那天晚上一步步扶着宋尋時判若兩人。
他環抱着臂,站在上面看着緩慢爬行的劉局,“明明,我說你平時就不能少坐辦公室,多出去動一動。你看你胖的,年紀輕輕,我都怕你熬不到退休。”
“哥……我事情處理不完啊!”成功到達的劉局累得扶牆,不斷抱怨為什麼這個樓的層間距這麼高,“怎麼這樓這麼高,我簡直像爬了七八層!”
“親,高端小區,給每一位住戶最好的體驗,讓你可以在家裝上大部分款式的施華洛世奇大吊燈,如果裝上電梯你就會喜歡了”,景行笑的賤兮兮,不忘補刀,“哦,我忘記了,你好像還買不起。”
沒注意二人打鬧的宋尋在地上尋找着,小心避開原有的腳印和拖拽留下的痕迹,他雖然不太了解這些東西,但也很是好奇。
妮妮安靜地跟在他身後,像一個乖順的小尾巴,小女孩突然發現了什麼,擡頭脆生生叫了聲“哥哥。”
小女孩蹲在地上指着地上那天吓到他的糖紙,“這是那天妮妮留下的。”
心想果然,宋尋順着他的話引導,“那妮妮那天在這裡是怎麼碰到媽媽的?”
“當時……我晚上陪爸爸來上班啊,然後寫完作業就和爸爸一起繞着這邊走,他說要去洗手間,讓我在原地等他,然後就聽見媽媽喊我。”
……
最後的夕陽照耀兩人,女孩擡頭看他,孩子的注視都很直白從不躲閃,眼睛如一丸琥珀,此刻浸滿淚水,“我很想媽媽。”
在女孩的記憶裡,她從來不曾擁有過母親,她對這個人類幼兒時期最早就學會運用的詞彙并不熟悉,唯一讀到的地方就是在課本上,或者在稱呼别的同學的媽媽時才能用到,她說的很少,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樣一個人能寄托她對母親的思念和期待。
小孩隻敢在夢裡哭喊着,為她記憶裡從來沒有過的母親,即使她從不知道媽媽的樣貌,也會在無數個夜晚的入睡前,在心裡默念一句——媽媽晚安,今天我有聽話,你可以到我的夢裡嗎?
可惜一次都沒有,可能是她的媽媽害怕,害怕自己因車禍的滿身鮮血會吓到她,害怕她會和常人忌憚鬼神一樣恐懼,隻不過她并不知道,在孩子眼裡,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媽媽到底什麼樣子。
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裡,衆人拼拼湊湊整理出了當晚的大概情況。
——那天她爸爸離開後,妮妮聽見不遠處有女人的哭聲,聲音雖然很輕,但小孩子還是聽到了,原本她想到爸爸的囑咐不敢過去,但是隐約聽見了那人在喊孩子,她以為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媽媽終于來找她了,就不顧叮囑循着聲音跑了過去。
聲音兜兜轉轉,時重時輕最終把她引到樓上,看見了一個背對着她蜷縮在牆角的長發女人。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女人,忽視了她出現的不合時宜,朝着黑暗中的身影試探着一步步走近。
“你是媽媽嗎?”
原本不斷細細瑟瑟發抖的女人聞聲一怔,突然回頭,是一張慘白的臉!
“啊!”
女孩轉身就跑,匆忙間沒注意腳下,被散在地上的磚塊剮蹭在小腿,狠狠跌在地上,手裡拿着的糖也滾落到一邊,她眼看着白衣女人越來越近,吓得大哭起來。
“媽媽,媽媽救我!媽媽!”
她盯着不斷靠近的女人,雙手在身後橙撐着不斷往後蹭,沒注意到身後就是沒封上的落地陽台,突然猛地一個挪動重心不穩,直直摔了下去!
最後她隻聽見一聲巨響,聲音很近。
身上好像被撕裂一般劇烈的疼痛,疼到恍惚,臉上溫熱溫熱的,用盡全力才勉強擡起手去摸,紅色的,是血……
好疼啊,疼到她想要是能擺脫疼痛甯願暈過去,好過一直清醒的疼。
一個奇怪的念頭冒出來,要是我死了,是不是就能見到媽媽了,想到這些她甚至咧嘴笑了一下,但劇烈的撞擊讓她吐出一口血沫。
“媽媽,我好想你——”
她躺在地上呢喃出聲,眼前一片漆黑,遠處的燈光一晃一晃,變得模糊。
“别睡!寶……寶寶!你别睡啊……”
意識恍惚間,她終于見到了她的媽媽,她溫柔的呼喚她,讓她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