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在過去在雲荒遙一眼見到景行一樣。
當鳳凰雛鳥在山巅上被裹挾着冰雪的無盡寒風吹動下顫抖着睜開濕漉漉的眼睛時,見到了止戈——少年正單膝跪地,上身俯向鳳凰蛋所在的地面,深深的彎下脊背用身軀替他擋住寒風,鳳凰歪歪頭凝視着少年的眼睛,透過他從不敢置信到欣喜若狂的表情,讀懂了難以抑制的喜愛和深情眷戀。
“宋還……”
就這一眼,稚嫩新生鳳凰的信任全盤托出,接受了這個帶着無盡愛意承襲的名字——宋還。
……
鳳凰不死浴火而生,這個說法将鳳凰這種神禽說成能無盡跨越世間長河的獨行者,他自誕生之日起就預告着不斷于過往擦身而過,與記憶中曾無盡眷戀的人形同陌路——
他的記憶并不會在重生之時被繼承,而是在随着長大的過程中逐漸想起,但如果那些記憶對鳳凰來說并不愉悅,或者主動選擇放棄,在某種意義上,他就會迎來新生。
現在的宋還想,他是獨立的,而不是誰的替代品,即使那個人是自己也不行。
但往往選擇不會是擺在面前的兩個選項,而是當你走錯了很長一段路後被眼前出乎意料的景色所提醒,但此時回頭,等待的即使錯誤的審判。
……
鳳凰再次誕生後景行不顧止戈的反對,将鳳凰雛鳥捧在掌心帶回了雲荒遙,鳳凰從不屬于不周山的寒風中,雲荒遙才是真正期待他回顧的故裡。
剛重生的他不過就是一個神志不全的小鳥,隻會叫着撒歡,無憂無慮過的開心。
在雲荒遙的這些年,景行一邊尋找着轉世的宋還,一邊陪伴着不斷長大的宋還——自從第一眼烙印形成後小鳥就默認自己叫這個名字,雖然還未開智,但每次聽到止戈叫他時總會啾啾叫着應答,就像是粘人的孩子在牙牙學語。
景行對這種天生的眷戀也無可奈何,隻是一如既往耐心的陪伴着他,學飛、化形、而後蹒跚學步踉跄着撲向另一個人。
後知後覺景行才反應過來在漫長歲月裡自己對宋還的關注和不舍。
而宋還還是在于止戈疏遠後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名義上的父親要比太多生身父親更盡職盡責的去當好這個角色。
……
過往的回憶因為間隔過久對宋還而言其實已經有些陌生,他并不是會一直被困在過去反複糾結的人。
即使他的生命無盡無休,但他并不想浪費給無意義的反刍,他總是在回憶不受控制的出現時,近乎殘忍的強迫自己從記憶中抽離,有時他會傾向于選擇身體上的疼痛感來轉移注意力。
透過窗外漏進來的慘白月光,少年此刻白的可以透出頸部淡青色血管的皮膚上,赫然是一處深可見骨的新傷。
而在其周圍密布着大大小小的數十處疤痕,甚至還有剛剛結痂未曾脫落的刀傷,宋還一向于人前在傷口上施加一個小小的障目術法,主要是害怕景行會擔心。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還會有誰會單純的擔心自己。
他在止戈眼裡不過是作為承載着過去自己的容器。
他隻是一個過去的容器,可以清晰的會想到那些所謂“自己”經曆過的一切。
就這樣而已。
在曾經的一段時間裡,宋還甚至後悔過,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在一開始對止戈對自己的喜歡産生懷疑,因為鳳凰是神禽,即使是幼鳥時也會對眼前人對自己是否是發自内心真誠的感情産生本能的判斷——從經常陪伴着他的少年眼裡,宋還經常能讀出濃烈的眷戀和無比真誠的信賴。
這種讓人舒服的感情使小鳳凰每次與止戈接觸時非常愉悅,那種像冬天雪融時窩在陽光灑下的暖暖房間一樣,讓小雛鳥根本無法拒絕。
但是随着小鳥逐漸長大開智,眼見的就不再是過去的那般,在同樣飽含感情神情的凝視中,他讀出了不一樣的情緒——那種淺淡的憂傷和無奈總是讓他處于一種不安的狀态。
這種情況開始越來越明顯,宋還的反應也逐漸變得焦躁不安,每次碰見止戈的時候都會克制自己下意識想要親近的想法,甚至開始躲着他。
宋尋長時間的刻意躲避很早就被止戈發現了,在一次他帶着幾分刻意的接觸中,宋還一個驚吓飛上枝頭,而這個高度對他而言是從未獨立到過的,稚嫩的爪費勁的抓握在枝條上,由于驚慌而被細小的枝子劃傷。
“咻!!”
他一個抓握不及從枝頭直接墜下!而下一秒就被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攏住,那隻受傷的爪也被輕柔的按壓住上端止血。
少年英俊的眉眼是鳳凰喜歡的,還有這種它讀不懂的關心和眷戀。
稍退一步,随後止戈懷抱鳳凰穩穩落在地上。
“咻……”
小鳳凰歪着頭,小眼睛直直看向少年眼底,仔仔細細的看着他,心想,“為什麼你緊緊抱着我,而你的眼裡那麼擔憂,但……好像不是因為我呢?”
其實我從不怕感情會改變,我有者亘久的生命,深知萬事難以恒久,我對此無能無力但也并不懼怕,我可以選擇遺忘放棄過往,迎接屬于我的嶄新人生。
用新的相遇填補過去,但我遇到了你,你的眼裡有我難以忽視的深情和永恒的悲涼……我不知道你眼裡難過的神色是不是因為我,我很好奇,也很貪婪,好奇你的過去是否與我有關,貪婪的渴望你對我始終眷戀深愛……
于是我選擇接納不知如何的過去,去探尋你對我隐瞞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