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我麻痹的欺騙自己,在景行面前甚至一直以來維持着和止戈的關系,但景行說的話很明顯就是已經知道了什麼。而且現在他的問題根本不是問他“是不是有問題?”而是直接的“你們之間有什麼問題?”
——是剛才的幻境,他一定是身處在幻境中時,反應激烈導緻現實中的自己說漏了什麼!
“回答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景行自上看着他,擺明沒有給他逃避回答的可能。
……
房間裡很安靜,安靜的可怕,直到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又持續了幾分鐘,宋還冷淡聲音才終于出現,隻是即使和以往是相同的聲音,卻讓人感覺太不一樣。
“我一直都知道”,就這麼短短一句,就已經把說有的意思概括了——我知道他心裡裝的不是真的現在的“我”,并不是受到蒙騙,甚至都沒有戳破過對方的心思,就這麼裝傻,得過且過。
“你知道?你知道還能這麼和他在一起?宋還,是不是我給你的自由太過,讓你不知道什麼叫自重?”
景行說的很冷,也絲毫沒給他留情面,他幾乎是從來沒有對宋還說過這種話,但更多的還是心疼大過責備。小時候的宋還真的很像宋尋一開始他選擇照顧他或許是在私心。
因為他和宋尋的幾分相似讓他産生了愛憐,但兩人相處的日子往後,在照顧陪伴一個孩子長大的瑣碎過程中,他早就對這個孩子發自内心的關切,現在知道自己真心在乎好好從小養着到大的孩子被這麼對待。
心裡的五味雜陳真是難以形容。
面前耳朵少年隻是低着頭,他很清楚即使自己說什麼都不會緩解,他不僅欺騙了自己,也傷害了唯一真的在乎自己的景行。
“你想怎麼辦?就這麼将就下去?還是就這麼算了?”
宋還并沒回答,而是用力擡起頭,景行看見一滴晶瑩的眼淚從他眼角劃過讓人晃眼。
景行清楚的記得,剛才宋尋在沙發上難以蘇醒時發出痛苦的哽咽,眼淚毫無形象縱橫交錯的爬了滿臉,即使這樣他都不停的一直小聲嗚咽着,求着幻境中的人,卑微的問他“能不能愛自己?”
他從來都是自傲的,清冷的,就好像本應該如此,他有這種資本去挑揀,去擇選,如果他願意,始終可以享受着愛慕者的追求和愛,他甚至不需要俯身就會有人把真心捧到他面前,任他挑選。
不過他并沒有,長得無情的人,往往最是長情。
但他現在卻成了最卑微的人,卑微到甘為替身,替過去的自己活着。
“我真的舍不得……真的”
好半晌他才開口,說的話帶上了哭腔,聽在景行耳中幾乎是難以形容的感覺,一開始景行會以為自己會嚴厲的制止,即使是把他關起來也不會讓他繼續這麼下去,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畢竟他也是一樣的。
半晌宋還背上搭上一條手臂,安慰的拍了拍,手臂逐漸收攏組成一個懷抱,把他緊緊包圍。
宋還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即使是有情緒波動也很快就調整好,剛才發生的插曲暫時過去兩人很快就重新注意到現在的情況。
剛才的幻境可以把參與期間的人内心情況真實的反應出來,而且在宋尋的幻境中更是不僅僅涉及到現在的事情,更是把上一世發生的事情加以改動的表現出來。
這種程度的世界構建加上心理的完美揣摩,對于景行來說幾乎是不需要多想,這個手筆隻會且隻能出自一個人之手。
——就是餘桐,他的師弟。
餘桐過去發生的事情他并不會太清楚,在剛才的幻境之前,他隻是知道在過去連雲去霧裡發生的百姓動亂加上衆多異派聚集圍攻憫生宗後,他的兩個師弟從此消失,甚至就算他此後跋山涉水的尋找師尊遺骸以及師弟們的下落也是不得而知。
但大約在百年後,這個時間節點其實很玄妙,如果是凡人之軀,不修術法大約都會辭世而去,但如果是換做妖怪或者又一定修為的修士就未必,可能對他們來說不過是歲月曾過而已。
在景行在雲荒遙剛撿回鳳凰幼崽時,回去途中曾再次去過他第一次見到行鳥族的禁術的村落,時過境遷,即使是曾經掩埋過森森白骨的祭台上,草木終究回歸茂盛,一切的過去都被掩埋在塵土之下,最終化成孕育春天的一捧黃土。
不過讓景行震驚的不是這一切的變遷之大,而是在這塊隆起的破舊祭台之上,正中間的祭祀石台上——黑色的石台之上坑窪不平的面上,竟有一句屍體骨架以一種扭曲的方式被捆綁住!
連接骨骼部位的皮肉依舊完全腐蝕殆盡,剩下的隻有森森白骨,但這骨頭們被奇異的力量所黏連,以屈辱俯身跪拜的姿勢成了祭台上虔誠的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