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此言一出,原本兇神惡煞的惡鬼神情一滞,旋即斬釘截鐵地否認:“這不可能!”
陸時瞥了他一眼,惡鬼被威勢所震懾,立刻講出了自己的依據:“因為那個害了我們全家的人,脖子上就戴着這個脖鍊!他就是我的仇人!”
劉梓旭也終于弄明白了始末:“你就是因為這個追殺我?”
他欲哭無淚:“你弄錯了!我一直遵紀守法,别說殺人,就是開車闖紅燈我都不敢……”
然而惡鬼道:“我絕不會認錯,因為那是我女兒纏着我要我給她買的禮物!”
陸時一眼就發現了問題所在,出面打斷了這場沒必要的争執,他首先看向惡鬼:“說說吧,你全家的死是怎麼回事?”
“是。”
惡鬼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娓娓道來:“我是一個工人,妻子給我生了一個女兒,我們辛苦的工作,女兒也發憤圖強地讀書,這種平靜的日子直到老師給我們打來電話,說我們的女兒一連幾天都曠課……”
“我們心急如焚到處找她,以為女兒出了什麼事,但是一無所獲,就在我們已經絕望的時候,女兒回來了。”
“面對我們的質問,她始終緘口不發一言,我們大吵一架,她也不再去上學,我和妻子一直以為是我們逼她太緊,導緻她有了心理壓力,妻子整日以淚洗面……直到女兒的好友看不下去,告訴了我們真相——女兒消失的那些天都是去追星了。”
“那個人是一個樂隊的主場,她們有一次周末結伴出去玩的時候去了他們唱歌的地方。我的女兒被他們唱的一首歌打動,就對那個樂隊的表演一見傾心,後來,這種感情被延續到主唱身上。”
惡鬼說着,聲音氣憤:“我也是那時才知道,那半年裡,女兒為了追星,省吃儉用,将每天的飯錢生活費全部用來支持那個樂隊,甚至……跟他在一起!”
“女兒的好友給我看了那個人的照片。染了頭粉毛,化着濃重的死人妝,妖裡妖氣的完全不像是一個好人。我跟女兒說了,但她卻認為我是在反駁她的偶像……”
惡鬼的聲音變得哽咽,充滿了傷痛。
“她還第一次對我動了手。”
“這跟你的死因有什麼關系?”
問出這個問題的是系統貓,它實在難以理解追星是怎麼跟全家的死扯上關系。
“當然有關系!”
惡鬼的聲音變得激動:“跟女兒鬧掰之後,我就找上了那個粉毛談心,試圖讓他離開我女兒,我失敗了。”
“但那次談心還是有用處的,女兒雖然依舊跟那個男的在一起,但,也會去學校讀書,他也會偶爾上門拜訪,帶着禮物,就像……”
他最終還是沒能将那個詞說出來,繼續道:“事情好像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發展,我們一家人仿佛回到了當初沒有鬧矛盾之前,就連妻子也勸我接受那個粉毛,可……”
系統貓試探地接話道:“又出意外了?”
惡鬼重重點頭,沉浸在回憶裡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貓會說話有何不妥:“沒錯,半年後,女兒高考失利,成績隻能夠上一所很差的大專。”
“而那個粉毛卻自稱接到了一個國外巡演的機會,說可以供我的女兒去國外讀書……”
“我當然是不想答應,畢竟那是國外,太遠太遠了,但妻子卻一直拿女兒前途來勸我,最終,我還是準備答應。”
“我去找那個粉毛想告訴他這個消息,卻意外撞見了他的真面目!他想把女兒帶去國外,根本不是為了供女兒讀書,而是想賣了女兒——”
“國外有個畜生富豪發布懸賞亞洲的女性!而我的女兒,正好符合要求……”
惡鬼聲聲泣血:“他想騙我的女兒出國,将她賣給那個符号,拿一大筆的傭金!那就是個畜生!我沒有看錯他!”
已經不用系統貓的催促,沉浸在憤怒中的惡鬼将後來發生的一切悉數說出:“我當時被憤怒沖昏了頭腦,沖上前就想要打死這個心死歹毒的混蛋,隻是我沒有想到,他還有同夥。”
“我被制服,這群畜生見到事情敗露,就起了殺心。而目标,不止是我一人,還有我的妻子和……女兒。”
“他們怕我将這件事情告訴了她們,或者因為我的死讓他們遭到懷疑,于是,用我的電話把她們全部騙來,然後……當着我的面,用錘子一下又一下地砸死了他們。”
殘忍的死法令系統貓都猛地倒吸一口涼氣:“嘶……”
“是我害死了她們……”惡鬼的聲音悲恸無比,受到情緒波動的影響,其身軀也在開始劇烈顫動:“我恨!我發誓,就是做鬼,也要生啖其肉生飲其血!”
“我家祖上跟道沾點邊,我記得一個秘法。我舍棄了輪回的機會,将自己的魂寄居在他殺人時沾染了我血的脖鍊上,夜夜入夢嘗試咒殺那個混蛋!”
“隻是那時我實在太弱,那個混蛋也實在雞賊,我被一個道門的人徹底封禁在脖鍊之中一連幾年,直到昨天晚上,潛心修行的我終于破開封印,得以向這個殺我全家的畜生複仇!”
“他,必須死!”
他猛地爆起,沖向聽故事聽入迷,以至于感同身受沉浸在氣中憤、全然忘了自己是惡鬼眼中尋仇對象的劉梓旭!
而在他利爪洞穿劉梓旭胸膛之前,陸時并指一揮,一股巨力将惡鬼掀飛在地上。
陸時蹙眉道:“都說了,你找錯人了。”
惡鬼自是不信,緊咬的牙關劇顫。
陸時沒管,隻是淡然舉例:“理由有三,其一,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會記不住真兇的面貌,但,據你所說,那人是小樂隊主唱出身,而劉梓旭則是演員世家。”
“背靠他的影帝影後父母和名導爺爺,他是正經科班出身,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就是電影,雖然撲了,但怎麼也淪落不到那種地步。”
“呃……”
劉梓旭終于從死亡的威吓下回神,即便知道陸時是在救自己,但仍是止不住地趕到窘迫。
這不是說他資源咖嗎……
他的反應卻不在陸時考慮範圍之内,繼續道:“其二,那條choker,就算他劉梓旭真是兇手,他既然将你封印,還是幾年那想必是知道這是你的藏身之所,他又怎麼會一直保留?他缺心眼嗎?”
原本不忿的惡鬼逐漸陷入了沉思。
“至于其三,你說昨夜你就已然突破封印,可是如今卻依然沒有殺了劉梓旭,想必是遭到了不少看不見的阻礙吧。”
“您怎麼知道?”
惡鬼雖然非常不願,但還是點頭承認:“對,他的身上就好像有一道屏障,我無數次攻擊都被擋開,用一些間接的手段,也都被他避開……”
“就好像上天在幫他一樣。”
陸時道:“這是自然,他祖輩都是善人,能讓他們唯一的大孫子慘死?”
他擡起手指虛空一點在劉梓旭頭頂,頓時,一道金光閃閃的屏障出現在惡鬼眼前。
“自己看吧。”
對道術有所了解的惡鬼立刻意識到這就是劉梓旭能在他手底下活到現在的原因——功德。
他陷入了沉默,但陸時清晰地看到擡起來的手掌放下了,他又轉頭看向正一臉新奇地看着自己身上金光的劉梓旭:“你脖子上那個東西,還要留着?”
劉梓旭這才意識到脖子上這條自己寶貝無比的脖鍊上一個主人是殺人犯,尖叫着摘下來後就想扔掉,卻發現怎麼也甩不掉。
他驚恐地看向陸時:“這、這是怎麼回事?”
“你中術了,自你戴上它的那一天起,你們就被綁在了一起。”
不等他再發問,陸時就已經将解除的方法徐徐道來:“要麼佩戴着身死,要麼……找到真兇消除惡鬼的怨氣,他自己便會消失。”
劉梓旭聽到後半段立刻欣喜異常,急忙說道:“送這條choker給我的人是……”
卻被打斷。
“不必同我說。”
陸時垂眸,撫摸着系統貓的毛皮的同時,幽幽道:“解決方法告訴你了,怎麼做,那是你自己的事。”
“陸時!”
“墨迹的已經足夠久了,該回去了。”
劉梓旭的臉色變得驚恐,然而陸時卻再度望向他,他正要生出希望,又被陸時親自撕碎。
他冷聲道:“我不想看到閑雜人等來擾我清淨。”
劉梓旭的臉色唰地白了。
他意識到陸時是在勒令他不能将今天撞見的事情說出來,可如果沒有人作證,他如果真跟别人說我被鬼盯上了,别人還不把他當傻子?
思索之時,陸時在離開前掃了他一眼:“如果你當我的話隻是兒戲,盡可以一試。”
這一句話壓下了他所有的蠢蠢欲動。
眼睜睜望着陸時抱貓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他陷入了絕望:“完了,我完了……”
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惡鬼的聲音:“我不會再殺你,但,你要幫我複仇。”
劉梓旭立刻想要拒絕:“我告訴你是誰給的,你自己去……”
“他身邊有道士,天克我!隻有你幫我,我才能去取他性命!”
劉梓旭尖叫:“你要不去求陸時——”
“能幫的他都已經幫了,求人不如求己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我不行的!我就是個廢物,媽寶男,懶狗……”
他竭力列舉自己的缺點,然而他忽略了面前的人是惡鬼,而惡鬼,是不講道理的!
他眼中鬼氣橫流:“你不做,那就别怪我纏着你一輩子!”
“不——”
回家的陸時,系統貓好奇地問:“你最後跟他那句話,是不是意味着你做了什麼後手?”
“嗯,下了個禁制。”
“禁制?”
系統貓眼前浮現出王康文的慘狀,陸時卻精準洞穿他心中所想,道:“沒那麼誇張,隻是讓他對任何人都無法透露出我的存在而已。”
系統貓松了一口氣:“我就知道,陸時你不是那種殘暴的人。”又好奇問:“你說劉梓旭會怎麼解決那個仇人?”
陸時搖頭:“不知道。”也并不關心。
“你不是一直想着退休的嗎?怎麼現在反倒是比我還熱衷于管閑事?”
系統貓如夢初醒:“對哦,我管這些幹什麼。”它認真思索後,試圖找出一個答案:“大概,是還沒适應吧。”
“沒适應麼?”
系統貓點頭:“是的,總感覺,跟我們在元初界做任務時,也沒有兩樣……”又不疊改口:“啊,可能是我上班上了太久,現在突然退休在家,導緻思維一時間沒有轉過來。”
陸時眼中陷入思考。
兩人沿着原路回到了榕城新寓,然而陸時卻始終沒有拿鑰匙開門,系統貓意識到什麼,回頭看去,走廊盡頭陰影中緩步走出一個人影。
不是别人,正是今早見過的歡都娛樂經紀人林彤。
隻是此刻她已經沒有了半點作為那個金牌經紀人意氣風發的模樣,衣衫淩亂、裙子上帶着大片的灰塵污漬,臉上也沒有了自信。
畏懼、惶恐、憤恨……這些屬于失敗者的情緒在她臉上齊聚一堂。
她開口,聲音晦澀:“公司賬目被舉報,是你幹的!對不對!”
陸時沒有否認:“是又如何?”
“我就知道!你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