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道盡頭地平線盡顯紅光,一團濃稠紅液悸動流淌,落日拉長山頂的影子,垂暮中賽車沖破光幕抵達終點。
停下的那刻天邊吹起涼風,肆意的少年和吞沒太陽的天空共同發出滿足的歎息。
“爽!”步彤摘下頭盔,動作間帶起被汗沾濕的發絲,揚起又垂落在額前。
時渝的情緒被對方感染,意識随他而流,好奇與新奇攀附其上,對他好奇,對他的世界新奇,所有的情緒感觸結合一處奔向對方,他想起鏡中轉瞬即逝的笑。
“輪到你了。”時渝的思緒被打斷,意識被拉回現實,現在坐在車裡的是他,握住方向盤的也是他。
他感到一股無措,事事精通的少年沒有能在車道上拿出滿分的能力,時渝唇縫抿成一條線,嘗試性地左右轉動方向盤,車輪在原地擺動。
“左腳刹車,右腳油門。”步彤适時地出聲,充當起教練員的角色。
時渝右腳微微向下,車身向前挪了一道,途中的刹車讓卡丁車頓在原地。
之前為步彤遞頭盔的發車員奇怪地看向他,感到莫名其妙,糾結一陣後走向少年,詫異開口道:“你……”
話音中,車身顫顫巍巍的朝前開去,把發車員忘在身後,時渝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腦中的聲音上,全然不覺周圍的環境。
少年的聰慧足夠他領悟技巧,直線行駛已經毫無問題,面前是剛才步彤漂移過彎的彎道,時渝按照步彤的話壓下刹車來到彎道中心貼緊外側,然後頂住油門沖向直道内側。
速度雖不如老手般快速,但作為初學者,時渝的操作也逐漸達标。
夜幕繁星籠罩,賽道旁的白熾燈将場地照得如白晝,時渝在微風中握住方向盤,整個人松弛下來,釋放出一道緊繃許久的壓力,心緒仿佛融入了空氣,悠然松懈。
“時渝。”
“嗯?”
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握緊方向盤,油門頂到底,卡丁車轟鳴着加速,車燈于賽道中連成一道發光的長鍊,耳邊是步彤放肆的笑聲。
灰塵湧入鼻腔,汽油味在肆意喧嚣,分明是飛快的速度,卻在時渝眼中形成慢鏡頭,車身帶起的草,燈下飛舞的蛾,一幕幕劃過眼簾,清晰可見。
捕捉空氣中的氣味,他看不見步彤的樣子,卻能嗅到對方張揚的熱烈。
那股味道鑽進身體,在他五髒六腑沸騰,惡劣地攀附纏繞,占據心頭留下灼燒過的黑色痕迹。
賽車飛馳,耳邊喧嚣也難以掩蓋愈發加快的心跳聲,襯衫胸前扣子起伏,喉嚨幹澀收緊,時渝下意識啟唇汲取呼吸,瀕臨窒息的感覺讓他頭腦眩暈,莫名的情緒于血液中蔓延,混亂中他無師自通地鎖住唯一的錨點。
他不受控制地去想象步彤此時的模樣,又回想起鏡子中的那抹淺淡笑意,他嘗試着把兩者合二為一,卻一無所獲。
步彤控制着時渝的手腳,帶給對方一場激烈追馳。
在風中自由揮霍衍生于污垢之下的情緒,讓暢意野蠻生長,時渝壓抑了太久,他該有一場放任的狂歡。
步彤成了他銀幕裡唯一的表演者。
像一陣暖風,牽動滞留的人邁步,走進煙火,蟬鳴,海浪輕蕩白雲的仲夏。
賽道盡頭的燈光紛然,明亮暈染在繁星交錯裡,時渝的身體交融在影子下,垂眸失神地盯着方向盤。
步彤對自己的表演十分滿意,窩在意識海裡,回顧着剛才的感受,系統的光圈照亮了他棕色的瞳孔,眼眸裡殘留興奮,若泛着漣漪的清澈湖水。
“你剛剛在幹什麼?”系統突然出聲,機械音透出疑惑。
步彤輕瞥了它一眼,瞳孔在眼眶中劃出弧度,笑了聲:“不告訴你。”
長久壓抑的人需要适當的發洩,毫不在意的情緒是長久無聲反駁的彙集,對方在壓抑中将自己置身事外,時渝像遊離世界之外的孤魂。
步彤決定感謝他的零食,僅此而已。
屋内昏暗,月光穿過窗簾時渝的臉上投下一片斑駁,他沒來由得生出一絲渴望。
渴望聽見對方的聲音,渴望嗅到沉悶氣息下的熱烈。
房間内一時間靜默無聲,胸口的扣子仍舊起伏。
“他睡着了嘛?”系統不安地問道,透出一股做賊的心虛感。
步彤抽空往外看了眼,于黑暗中瞧見對方合攏的雙眼,收回視線。
“睡着了吧。”步彤不确定道。
他觀察了好幾天,終于在蛛絲馬迹裡推測出時渝藏手機的地方。
嘗試着覆蓋身體,步彤無聲的驅逐另一人的意識,系統在一邊緊張的屏住呼吸。
手指麻木後,輕輕抽動,躺在床上的少年睜開眼睛,緩慢地眨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