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少年的利用毫不心虛,除了段禦清,世上已經再沒什麼人值得他留情面。
步彤就是這般擅長僞裝欺騙,曾遭受的種種淩辱早扭曲了他的性子,為了達成目的無所不用其極。
他隻把段禦清排在恨的邊緣,任由深淵淪陷自己吞噬他人。
步彤站得久了,原一發現他的異樣,握緊劍柄,正準備開口詢問,就被青年打斷。
步彤撩起發絲挂在耳後,眉宇間凝起股甯靜氣質,眼眸深邃,将所有情緒遮掩幹淨:“走吧,我好像聞到了股香味。”
原一皺起眉,如今的青年卻讓人捉摸不透,就好似他之前的猜測都是步彤故意讓他看穿。
他察覺出異樣,卻任由這絲線索溜走。
步彤有了方向,就循着氣味直奔寒草所在的方位,随着香氣愈發明顯,他放慢腳步,記下周圍的細微差異,細數腳下的動靜步數。
原一後知後覺發現危險,心中湧起惱怒,不由分說地扣住步彤,卻見他一臉無所知的模樣。
“怎麼了?”步彤漫不經心的偏頭,發絲滑過原一的手背,少年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
眨眼功夫,步彤就趁着原一愣神懊惱的功夫,飛快的掐下草叢中開的正盛的花。
濃烈的香氣瞬間爆發,鋪天蓋地的灑在兩人身上。
就在這時,一陣細瑣聲響突然從草地中傳來,聲音快速嘈雜,伴随吐信的嘶嘶聲。
來了!
步彤手腕翻轉,将寒草插在少年耳邊,雙眸盯着原一,眼波流轉,充滿得逞的樂意。
原一的心猛地一緊,雙眼掃視四周,緩緩抽出腰間佩劍,握在手中,試圖捕捉聲音來源。
步彤見狀,繞到少年身後正準備偷偷溜走,剛有動作,頭皮就傳來刺痛,阻擋住他的腳步。
步彤反手攏住頭發,發尾卻被人牢牢抓在手心,稍微動彈,便是密密麻麻的刺痛。
原一一手拿劍,一手薅住步彤的頭發,周圍環境昏暗,讓氛圍顯得更加陰森,危機四伏。
原一面不改色,耳畔的寒草随風而動,他就知道步彤不懷好意!再一次在心中肯定了段衡的評價。
步彤被死死拉住,掙脫無門,隻好偏頭讓頭發松散些,心中開始思索如何應對這番局面。
他的目的俨然暴露,此時也擺脫不得,接下來原一肯定更加嚴防死守,怎麼辦?做些什麼好?
步彤藏在袖中的指尖不斷摩挲,眉頭緊皺,眼神不斷環顧四周。
目光掠過右側斷崖時眼中,精光一閃,他身處地界不過是外山山腳,斷崖定然不高。
步彤腦中飛快思索,幾秒後就下了定論。
他趁着原一警惕的功夫,彎腰回身,撈起頭發朝少年走去。
原一全神貫注捕捉草叢中的聲響,防備不知何時就能竄出的藥蛇,沒分給步彤絲毫注意力。
步彤貼近少年,伸手拿過對方耳畔上的寒草,原一驟然回神,眼睛一瞬不移盯着他,眼神詢問:你又要幹什麼?
步彤發絲早就散了,從少年手中滑出去大半,他看清對方眼中明晃晃的質疑,張嘴做出口型:“抱歉。”
步彤拿過寒草的瞬間,就感覺已經被潛伏的藥蛇盯上,他頂着森寒的威壓,一把扯下剩餘的發絲,頭也不擡地向崖邊跑去。
原一來不及阻攔,藥蛇突然從草叢中躍起竄出朝步彤襲去,直奔青年的背影,若是不加以阻攔,定能要掉對方半條命。
原一咬牙,飛身落到步彤身後,他悶哼一聲,将藥蛇的攻勢全數擋下。
步彤腳步微頓,如他預料中的一般,他慌忙中回頭看向少年。
原一支劍跪在地面,渾身痛意翻滾,卻不得不凝出劍氣面對藥蛇,他費勁力氣卻隻蕩出層微弱劍意,還未動作,袖角便被牽扯住。
步彤遞給他個眼神,将人拽起,跑向斷崖。
逼近崖邊他才将手中寒草扔在地上,正巧擋下下藥蛇甩來的尾巴,靈力威壓劈頭襲來,步彤受不住力壓向少年。
碎石翻滾,步彤隻覺得天旋地轉,随後撞在樹幹上,身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疼。
崖底深處,光線斑駁陸離,密集的樹冠将光影切成碎片,交織成網蓋在青年身上。
步彤衣衫淩亂不堪,發絲裹滿枯枝碎葉,他趴在地上,費力的擡頭幹嘔兩聲,想要吐出喉中混雜灰塵的鐵鏽氣味。
原一撥開散在自己身上的青年發絲,支腿坐起,目光審視,在步彤臉上停留片刻:“你是故意的。”
步彤伏在地面緩和氣息,對比少年複雜的臉色,他面上卻輕松一片。
他的目的達成,無論如何,少年最終都會松口。
對旁人抱有不必要的同情心,自然會被拖進深淵,在同情中衍生的自傲,往往會被忽視。
這是種病,原一顯然病得不輕。
步彤早些時候就看出少年泛濫多餘的同情,在他巡遊歸靈宗時阻攔他進一步對旁人譏諷的接觸。
他自然知曉那些守門弟子眼中對于他的不屑,少年的步步緊跟到底包含了些别的意味。
多餘的同情隻會被步彤加以利用。
步彤沒動,偏頭搭在胳膊上,無力起身就隻能這麼躺着,手指勾繞發絲,卻露出一本正經的神色:“你是說哪個?”
是故意引出藥蛇,還是故意騙人摔下懸崖?步彤眨眨眼,笑得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