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衡壓着他:“有什麼不信的?是練劍的時候沒有憑空出現的劍意?還是體内沒有沒修煉都充盈靈氣?”
樁樁件件都對的上。
“這可是你親口告訴我的,你還有什麼不能相信!”段衡的指尖都嵌進他的皮肉,以此來減輕自己扭曲怨恨的情緒起伏。
段衡冷着臉:“這就是真相,步彤。”
步彤在這一刻才感受到命運的捉弄,有種被戲耍支配的絕望。
他被抽幹了渾身力氣,心髒的鈍痛使得軀體顫抖,挺拔的身姿變得佝偻,瞬間就被擊垮,他撫上胸口的手指抽出痙攣,刻闆反複地做摳挖的動作。
胃部火燎般灼熱刺痛,渾身的血液仿佛都湧到一處,喉嚨泛着酸意發出古怪的聲音,燃燒的香的氣味成了鐵鏽氣息不斷刺/激着他的神經。
步彤再也忍受不住,哇得吐出口血來,随後不停的幹嘔,混着濃重的血腥味,想把靈魂都吐出來。
惡心感從他的全身反饋到腦海中,步彤滿頭滿臉的冷汗,眼前發黑。
“……不可能。”思緒混亂,如頭發般打結纏繞,步彤面色灰敗,幾欲作嘔。
不知是什麼讓他感到惡心。
是體内屬于他人的金丹,還是從自己出生時就選擇欺騙的翡翠山府,抑或是曾被譽為天才的自己。
無一不讓他感到惡心。
他到底算什麼?
翡翠山府中被他每日揮劍萬次留下的痕迹,日夜不間斷地修煉,成百上千種努力如今就被一句話否定。
他原以為自己的成就全是靠自己。
如今卻有人告訴他,那都是假的,都是無用功,他所得到的,都是旁人的。
翡翠山府對他毫不憐惜的利用,步彤就是個能夠被舍棄的工具。
信任的門派利用他提升地位,又利用他當作引子,如今他要是再看不清翡翠山府的目的,就真成了個笑話。
翡翠山府裡上上下下的長老從一開始就知道段衡的身份,就任由他接近自己,放縱對方,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騙去金丹,然後又裝成一副無可奈何,怒其不争的模樣,暗示弟子對他進行欺辱。
他們把他高高捧起,又重重摔下。
為的就是激起步彤的恨,讓他恨到主動去做那個引子,主動為了找到歸靈宗在世間摸索。
讓山府沒想到的是,步彤這麼快就完成期望,達成所願。
就如同步彤的父母曾經做過的那般,獲取到歸靈宗嫡系、段衡父母的信任,潛入歸靈宗,再趁其不備打開陣法,與他們裡應外合,僅此一舉便讓翡翠山府站穩腳跟。
如今這世上誰不期望着翡翠山府再作媒介,聯合各大門派再次掠奪。
誰都能獲得好處,誰都有利可圖。
置于歸靈宗?誰又會在意個失敗者。
人總是最先顧及自己的利益,道德被他們抛棄在一邊,他們一個個仙風道骨,卻滿臉寫着吃人,将本性的醜惡暴露無遺。
他們無所不用。
有了第一次,就妄想第二次。
把段衡父母的金丹熔煉,按在他們仇人兒子的體内,故意放出消息,就等着有朝一日,被人找過來。
步彤做到第一步,段衡完善第二步,段禦清将人帶回門派由此徹底完全了他們的打算。
做為棋子,誰都無辜,又不無辜。
步彤覺得自己應該是流淚的,被欺騙那麼久,整個人生都是場謊言,指尖探上臉頰,想要尋求悲痛的證據,他沒摸到淚,摸到了勾起的嘴角。
步彤在笑,嘴角的弧度勾出撕心裂肺的意味,自嘲的打碎骨子裡的驕傲,他額前的發絲被汗水打濕,濕漉漉的粘在臉上,烏黑的色澤襯得皮膚更加蒼白。
他嘴唇輕啟,張張合合,最後抿成條縫,歸于平靜。
段衡看着他掙紮,站在高處将人打落到塵埃裡,心中衍生出無比的暢快。
他早就說過,這是步彤欠下的。
父債子償,他活該!
哪怕步彤不清楚其中緣由,就憑他心安理得的用着自己父母的金丹,就該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這是他應得的。
“押下!”
段衡毫不留情地一揮手,四周叢林中湧出無數配着劍的弟子,将兩人圍了個水洩不通。
最先鑽出來的幾名弟子,臉上無一不挂滿憤恨,在他們眼中,青年就是罪大惡極的犯人。
他們快步上前反扣住步彤的手,擒住青年,強迫着壓下他的脊背,力道之大,指節都泛着紅。
劍鞘左右轄制住步彤的脖頸,青年頭上的發帶早在動作間不見聲音,失去束縛的發絲,淌了全身,遮住青年的臉,看不清的神情。
段衡想象對方該是憤怒的,下一秒就該不停的掙紮反抗,他握緊劍,就等着步彤有所動作。
步彤沒動,像是放棄了掙紮,任由那些弟子壓着他,用眼神審判他。
他唇瓣泛白,幹裂出刺痛的紋路,步彤舔了下唇,潤濕了翹起的皮屑,閉上雙眼:“我要見段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