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剩下隻有被排擠到一邊的芒果的兩個果盤,原本坐在沙發上的人起身離開。
一個人變三個人,三個人哥仨好地一起勾肩搭背離開。
——從各方面來說都很哥仨好。走在中間的人像是完全忽視了抵在自己腰側上的冰冷金屬物品,還真的在和走在兩邊的人說話。
剛認識了不到兩分鐘的人處得像是認識了二十年一樣,走一起完全沒有任何違和感。
一高一矮兩個男人成功帶着人出了店門,又帶着人上了停在街道另一側的車。
過程順利到不可思議,直到上了車,矮個像是還沒反應過來,不自覺和高個對視一眼。
之前的事情已經傳開,上次差點被抓住,他們以為這次會比就以往更難下手。
尤其之前他們一直沒真正動過手,都是挑喝得爛醉沒有意識的人下手,找上意識清醒的人這還是第一次。
進酒吧的人正常來說都是來喝酒的,他們原本小心謹慎,打算等人喝醉之後再動手,沒想到這個人真的隻是來純吃,逮着果盤從頭吃到尾。
直到看人玩遊戲玩得認真,覺得再等下去不是辦法,他們這才下定決心提前動手。
早知道這個人這麼配合,他們就該在一開始就直接動手,不用在那幹坐着等那麼大半天。
車裡出了高矮倆哥們外還有一個人,是負責接應和開車的司機,等到三個人全部上車後直接踩下油門。
周然坐在後座中間,左右各坐着一個人,車窗關着,空調的風順着出風口吹出,正好對着他的膝蓋吹,好在身上還算穿着條長褲。
坐在右邊的高個從放角落的包裡翻出一捆很标準的麻繩,轉過身來對着他手比劃。
警匪片裡經常出現這樣的片段,正常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周然很顯然知道。
但從酒吧裡到之前一直很配合的人選擇把手移開了些,表示拒絕,說:“不行。”
他終于第一次正眼看了一眼高個,說:“以個人意願來說,我不想身上出現任何傷口。”
這東西糙,稍微用點力就會破皮,他沒想因為一點本職工作之外的工作搞出工傷。
“?”
總覺得這個人似乎還沒有真正認清自己現在的處境,高個對上人的視線,在提醒現在的情況和直接上手間選擇一轉頭,又從角落找出一個布條。
灰棕色的布條,很難辨認出到底出自哪裡,肉眼可見的粗糙,但很顯然比麻繩好不少。
準受害人這次沒提出異議了,低頭看着灰棕布條纏上手腕,邊看邊問:“你們找我幹什麼?”
和新聞上籠統的說法不一樣,今天上午摸魚搭子說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得更詳細,比如唯一一位遇害的女性失去雙眼,作案者的手法很精細,切口利落,稍微聯系一下事件前後,這些人的目的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多半是為了眼睛。
今天晚上剛好遇上了,他原本打算在這兩個人有異常舉動,确定是之前幾起案件的作案人後履行熱心市民的責任,順手幫着報個警,沒想到動靜是有了,結果是沖自己來的。
挺好,熱心市民變受害人。
他這一路上怪配合,高個男人于是張嘴回答了他的問題:“别怪我們,要怪就怪有人想要你眼睛。”
在店裡的時候說是走一趟,實際上這一趟注定有去無回。世界這麼大,有一兩個癖好奇怪的變态并不奇怪,這次的雇主喜歡收藏漂亮的眼睛,越多越好,他們隻是收錢幫忙辦事。
手腕上的布條系緊,聽人說完話,周然稍稍擡起視線,略微思索,說:“聽起來雇主好像是一個變态老頭?”
一邊的矮個說:“我們也不知道雇主是什麼人。”
他們隻管辦事和拿錢,對雇主不好奇也不在意,隻要有錢拿,一次面也沒見過也沒有任何問題。
很好。沒套出什麼話,也沒繼續問下去的興緻,從店裡就一直在的困意彌漫開,準受害者周某然打了個呵欠,往後一靠,說:“我睡一覺,到地方了再叫我。”
他态度太過自然,高個反應不及,腦子打結,順着他的話一點頭,應了聲“好”,成功收獲了另一邊的矮個和前面的司機投來的不可思議的視線。
矮個:“?”
司機:“……”
高個:“……”
不開玩笑,坐中間的人話說完後就眼睛一閉頭一歪,真穩穩入睡了。
原本最應該惶惶不安的人原地睡着,車裡陷入奇異的沉默,車輛一路向着郊區開,路邊景象由原本的高樓大廈和城市燈光變成連片樹木,每隔長段距離才有一個幾近損壞的路燈。
周某然被叫醒的時候,車窗外已經漆黑一片。
矮個和司機打開車門下車,這是到地方了。高個哥還怪守信用,真到地方了才叫醒他。
車裡空調關了,車門打開後外面熱浪直接襲來,出了車後有風,從曠野邊上吹來,同樣帶着絲絲熱氣。
在原地站了會兒,眼睛終于适應了黑暗,他一轉頭,一眼看到森森樹影和天上的零星兩點的光。
“啪。”
黑暗裡傳來輕微一聲響,手電的光亮起,照亮近處地面和兩側草地。遠處蟬鳴和近處蟲鳴聲音不斷,周然環視一周,客觀評價說:“你們這工作環境生态還挺好。”
矮個沒有回他話,拍了下他肩膀,說:“别廢話,跟着我們走。”
“……”
即使弧度微小,周某然還是注意到這位看似人冷話不多的人拍自己肩膀的時候悄悄踮了下腳。動作隐秘而輕微,但還是給他察覺到了。
手還被綁着,沒有能夠遮嘴角的東西,現在這場合似乎還算是嚴肅,不像是能笑場的樣子,本着着基本的禮貌,他把前半輩子最悲傷的事情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勉強壓下嘴角。
這種一看就很荒郊野嶺的荒郊野嶺裡居然還有住人的地方。
準确地說是曾經住過人。順着小道一路往前走,穿過片灌木叢,在手電筒的光亮能照到的範圍内,一個破舊平房出現。平房前面是雜亂草叢,後面背靠着山體。
破舊是真破舊,木門看着被蟲蛀了大半,半死不活地躺地上,窗戶隻剩下一個木頭框架,上面的玻璃已經不知去向,透着濃濃的上個世紀的味道。
周然覺着自己最近似乎是和這種廢棄的破房子似乎是有什麼神奇的緣分。
這種緣分不要也罷,最好是給一直叫着想要點特殊的緣分的摸魚搭子。
跟着擡腳走進破舊房屋,借着手電的光,他擡頭看了眼瞅着像是已經搖搖欲墜的木梁。這麼破的地方都能找到,這些人從某種層面上來說還挺厲害。
看完房子的構造,他終于收回視線,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這是到地方就動手嗎?”
完全是閑聊的語氣,已經在車上觸發被動回應了一次的高個再次觸發被動,回答說:“醫生現在在休息,你還能多活一會兒。”
果然真正動手的是其他人,周然覺着這幾個人看上去就不像是能精密地操作手術刀的人。略微一點頭,他随口應了聲:“那真是太感謝了。”
感謝完後他一側頭,說:“助手也和醫生一起休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