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上來了,下來了一電梯的人。
三個戴着銀手镯的人依次走出電梯。
矮個打頭,高個走在最末尾,三個人微妙地排成了一個從矮到高的梯形,跟中學排隊準備做課間操一樣。
幾個人原本在之前就應該接受審訊,但是這兩天局裡主要是在忙找幕後買家,他們這隻幹事不知情的人被暫時擱置,今天才被拎出接受問話。
踏出電梯的時候,矮個轉頭看向司機和高個,視線對上後被人喝止,又把頭轉了回去。
因為被抓的時候聽到的内讧的言論以及看到的那個莫名滲人的笑,他們這段時間一直在猶豫。
但沒有辦法,已經到現在這個地步,他們猶豫的結果是打算實話實說。那個人再厲害,也不能混進這裡來找他們。
他們被這裡困住,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們也在被這裡保護着。
窗外雨聲不斷,混合着腳步聲回蕩在走廊,逐漸靠近審訊室,幾個人似有所感,轉過頭。
“……”
他們眼睛逐漸睜大。
一個熟悉的,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窗外是不斷雨絲和翻湧陰雲,站在窗邊的人笑着,對他們小小揮揮手,姿态輕松。
窗外昏暗,走廊卻明亮。幾個人看清了挂對方脖子上的工作證,以及坐在人旁邊的沒給他們一個眼神的男人。
他們記得這個人,是當天被其他人叫做陸教官的人。他們也記得當天被人帶出的渾身是血的醫生。
腳步不斷向前,揮手的人影逐漸從視線範圍消失。
……這個人,是監察處内部的人。
他們說的每個字,做的每一個動作,對方隻要想,都能夠知道,也能随時找到他們。
無處可逃,無所遁形。
隻要有一句不對,他們随時可能會死。
空調溫度正好,三個人額角卻被冷汗浸濕,動作遲滞地被帶着進入房間,手上手铐當啷響。
陸教官終于舍得看了走進審訊室的一群人一眼,之後站起身,轉頭看向站旁邊的人,說:“走吧,送你出去。”
沒看出來他是個這麼樂于助人的人,周某然多瞅了他兩眼,“你不是怕麻煩嗎?”
拿過放在一邊的傘,陸景文低頭道:“讓你在這裡亂轉更麻煩。”
行。
表達完自己的感謝之情,該做的事已經做完,回去還得繼續工作,社畜周跟着人下樓了。
樓上窗戶關着,雨聲被隔絕了大半,直到到樓下的時候,沒有任何遮擋,嘈雜雨聲湧入耳膜。
率先撐開傘走進雨裡,樂于助人的陸教官略微傾過傘,轉頭問:“進來嗎?”
“……”
周某然看了眼自己,看了眼大雨,再看了眼站雨裡的人的大體格子。
有的人沒說話,又像是把什麼話都說盡了。
他臉上的不信任是絲毫不帶遮掩,陸教官給氣笑了,說:“淋不到你。”
手還酸着,大雨天不用自己撐傘的誘惑确實可觀,秉持着不讓人的善意落地上的良好素養,周某然試探着鑽進傘下。
很好,确實淋不到他。向來不吝啬自己的誇贊的人豎起了大拇指。
“之後呢,”好心人垂眼看他,問,“你等會兒回去了做什麼?”
揣兜裡的手機抖了下,有消息,周然掏出手機,邊亮屏幕邊說:“上班。”
“在辦公室裡坐着摸兩把魚還好,要是出外勤我會死。”
還挺巧,是摸魚夥伴發來的消息。以為是新鮮八卦,他點進去瞅了眼。
“……”
就一眼,剛發出了摸魚宣言的人的腳步停下了。
陸教官低頭看過去。
一手捏着手機,周某然緩慢擡眼,淩亂碎發下一雙瞳孔失去高光,幹淨利落地宣布:“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