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對面的人沒有穿西裝外套,身上白色襯衫熨帖,領帶整潔,不像是哪裡有傷的樣子。
一雙眼睛在人身上多落了會兒,蘇越這才收回視線,低頭解開襯衫衣袖紐扣。
他手指骨分明,隻常年握筆,沒有某陸姓教官一直帶着的那種薄繭,解紐扣的動作慢條斯理,很有觀賞性。
從頭到腳都透着貴氣,的确像個有錢人。
衣袖紐扣解開,露出綁了薄薄繃帶的小臂,擡手的時候不自覺用力,依稀可見肌肉線條。
周然直接上手了。
冰涼手指碰上手臂,他垂眼,手指從傷口上方慢慢摩挲過。
傷口畢竟是才造成不久的傷口,被觸碰後痛感瞬間傳來,蘇越卻沒動,也沒發出任何聲音,低頭看着面前的人,視線沒有移開絲毫。
好像瘦了點,頭發也變長了些,其餘還是和記憶裡的一樣,包括說話的語氣,在夏天也同樣冰涼的手。
隻過了一遍傷口,周然幹脆地收回手,掏出放在口袋裡的匕首單手打開,對着自己手臂比劃了兩下。
把匕首揣回兜裡,他一擡眼,說:“自己搞的?”
身邊有秘書還有助理以及他的同事們,要不是自己動手,很難想這個人該怎麼在那種保護下還在手臂内側搞出個這種傷口。
看着冰涼手指從手臂上移開,蘇越有些遺憾地收回視線,笑了下,說:“我想這樣說不定能再見到你。”
從走廊經過的時候,他已經認出來人了。
李秘書說的對方在前台,見面的時候卻穿着身清潔服,聯系到晚上發生的事情和在事發的時候看到的同樣穿着酒店員工衣服處理現場的其他人,事情大概可以猜到一半。
沒有受傷的人可以自行離開,受傷的人送往醫院。
他想來醫院碰碰運氣,雖然不一定能見到。
從結果上來看,今天運氣很好。
得到肯定答複,沒想明白為什麼為了見個面就在手上搞個口子,周然覺得有些牙酸,在沙發上坐下,問:“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帽子有些擋視線,他給摘下來了,連帶着把放兜裡怪沉的手機一起放桌上,手機剛好被帽子整個蓋住。
放下的瞬間,手機屏幕光亮亮起,但被帽子遮擋,一點光亮沒透出,沒人注意到。
帽子摘下,一頭亂毛冒出,在頭頂上支棱着,每根頭發像是都有自己的想法,沒有絲毫歸順的意思。
蘇越低頭看過去,不自覺伸出手。
周然看了他一眼。就一眼,也沒伸手擋,短暫停了瞬,在碰上頭發的前一刻,他把手收回了。
手收回了,但視線沒有,從碎發到過長睫毛,再到不經常揚起的唇角,蘇越低頭看着,收回的手微顫。
護住了自己的倔毛,周然滿意點頭,低頭拿過桌上形狀過于圓潤的水果在手裡掂了掂,很有耐心地再問了遍:“找我幹什……”
他剩下的話斷在了突然靠近的帶着淺淡藥味的懷抱裡。
二樓。
程向覺得有些不對。
他的去樓上圍觀有錢人的搭子已經上去有一段時間了,似乎還沒有一點下來的動靜。
周圍一圈人還在唠,他暫時退出,秉持着一個好搭子的基本義務,掏出手機例行問了下情況。
沒有人回複。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機上半條消息也沒有蹦出。
“……”
腦子裡閃過蘇姓有錢人和其助理的體格子,思考兩秒,“唰”的一下,他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迎着其他人視線,他面上還維持着鎮定,說:“你們聊,我上去一下。”
壞了菜了,周然指定是被發現了,說不定還做了什麼事,被人給扣下了。
之前已經去過一次病房,程向還認得路,上樓之後徑直前往不帶浪費時間,剛靠近就看到站在走廊裡的幾個人。
是原本應該在房間的秘書還有助理,沒看見他夥伴。
幾個人看到他也是一愣,見他似乎想往病房進,快速過來想要攔住,說:“現在不能……”
程向已經走到門邊了,透過門上玻璃剛好看到房間裡的高個男人彎腰向坐沙發上的人出手,于是直接伸手試圖迅速打開房間門。
後面的秘書和助理還在試圖制止他,結果還是他耍小動作更勝一籌,擰動門把手,打開了房間門。
房間門打開,裡面的聲音跟着放出。
是一道很低也很輕的聲音,像是壓抑着什麼:
“……可不可以不分手。”
一腳踏進病房門,程向睜着一雙眼睛看到高個男人彎下腰,抱住了坐沙發上的人。
坐沙發上被抱住的人像是察覺到了這邊動靜,側眼看來,淩亂碎發下深色瞳孔平淡依舊。
“……”
前進的腳步就這麼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