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童山不愧是景區,小路兩邊長滿各種花花草草,氣溫比公路低一截,不時有山風拂面,路過墓地和其他告示牌也沒有發生意外。
陸離權當度假,慢慢悠悠晃過去,嘴裡還哼着小曲。
就是脖子有點重。
站在村口的石闆路,陸離忽然冒出一串數字:“六千五百三十。”
行李箱輪子聲響停下,埃利亞斯用眼神詢問。
陸離給他看離線地圖,全程四點五公裡,共計六千五百三十步。
“不算太蠢。”埃利亞斯贊許道。
聖童村符合陸離對江南村落的刻闆印象,青石闆的小路蜿蜒,沿路花壇開着朵朵黃色菊花,白牆黑瓦的院子錯落,門前有紅燈籠點綴。
哒哒哒,硬質鞋底踏在石闆,腳步聲回蕩在巷子間。
村子外牆裝飾最近翻新過,房屋布局橫平豎直,過于幹淨整齊,缺乏生活氣息。
屋門半開,門廳裡穿着老式藍布衫的老太太正在啃甘蔗。
老太太歪頭聽着陸離的話,微笑着看向他脖子後面,用一連串是啊是啊回應。
陸離疑惑,順着視線看過去,隻看到門前花壇,沒有其他異常,放棄交談又敲響左右鄰居的門。
奈何村裡留守的都是老人,口音極重,陸離連說帶比劃半天,有效信息含量幾乎為零。
借車回市區的計劃破産,隻好回到老太太家試圖借宿。
老太太耳背,人倒是爽快,遞過來一根甘蔗。
甘蔗瞧着格外誘人,咬在嘴裡咯吱咯吱,正好緩解夏天的暑熱。
他抿着幹燥的唇,費力咽下吐沫,眼睛死死盯住脆生生的甘蔗,想象甘甜清涼的汁水溢滿口腔。
好渴。
陸離一把奪過甘蔗,放在嘴邊即将大口咬下,餘光瞥見埃利亞斯似笑非笑的臉。
這厮在看戲。
意識到不對,他從包裡掏出僅剩的半瓶水仰頭噸噸噸,才勉強緩解對甘蔗的渴望。
埃利亞斯惋惜:“害你沒胃口,我很抱歉。”
陸離再次看向甘蔗,儲存時間太久,甘蔗芯發紅,怎麼看也不像能吃的。
他蹲下,盡量用老人家能聽清的語速提醒:“節省不是壞事,壞甘蔗吃了生病,去醫院更貴,不劃算。”
老太太充耳不聞,用力擡高胳膊一個勁的把甘蔗往他眼前塞,差點戳到眼睛。
想請他吃東西,塞進懷裡省時省力,根本沒必要舉那麼高。
陸離後退兩步,眉頭微微皺起,手下意識揉捏酸痛的脖子。
[知道觀察NPC的推測現狀,新人是有點眼力在身上的。]
[你們的脖子不酸嗎?說不定也有,不信摸一摸。]
[!!!别吓我]
陸離推開偏房的門,一股木頭陳腐的味道撲面而來,拔步床有些年頭,欄杆上的雕花朽壞,床簾也滿是窟窿。
有發黴甘蔗在先,陸離不敢直接睡到床上,麻溜鋪好睡袋,轉頭看向埃利亞斯。
“你不睡?”
埃利亞斯坐行李箱上,用支起的膝蓋擱下巴,含笑望着他。
陸離暗自罵變态,翻身背對他,沒幾個呼吸沉入夢鄉。
明明感覺沒睡多久,再次睜眼時天已擦黑。
背後傳來翻找東西窸窸窣窣聲。
腐朽的床闆吱嘎作響,陸離翻身翻一半,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翻找動作停止,借着微弱的光亮,陸離看見有小孩蹲在桌上翻他登山包偷穿衣服,衣服穿得歪七扭八,過長的袖子拖地。
起猛了,還在做噩夢,他躺好準備重睡。
“叽——”
小孩拽着他的登山包狂奔,跑得太急,包裡的零食撒一路。
陸離忐忑着起床,發現埃利亞斯沒走,而是在門廳坐着,繃緊的肌肉稍稍放松,這才感到身體像挨揍一樣酸疼,特别是脖子,疼到轉頭都費勁。
老太太的家人已經回來,老老少少一大家人圍坐在桌邊吃飯,紛紛擺手請他坐過來一起吃飯。
陸離探頭看向大門外,小孩停在村口田埂邊回望,似乎在等他玩追逐遊戲。
一邊是詭異的村民,一邊是搶他登山包的小孩,他下意識觀察埃利亞斯的态度。
埃利亞斯眼觀鼻鼻觀心,不給他猜測的機會。
晚餐擺滿方桌,水果糕點豬頭肉烤雞燒鵝俱全,即使對着豐盛的一桌菜,村民還是抱着甘蔗不撒手。
見他遲遲沒有動靜,村民拽着他的衣服摁到桌邊,強迫陸離共進晚餐。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老太太嘴裡啃着甘蔗,用眼神催促他吃飯。
他端起碗,試圖禍水東引,遞給埃利亞斯。
村民對埃利亞斯的存在視若無睹,一雙雙眼睛緊盯着陸離。
他隻好夾起相對無害的年糕,慢慢放進嘴裡,沒有想象的怪味,不如說完全沒有食物的味道,字面意義上的味如嚼蠟。
年糕糊在嗓子眼,無法吞咽。
滋兒哇滋兒哇滋兒哇,成片的聒噪聲傳入耳中,片刻不肯停歇。
不對,大晚上哪來的蟬鳴。
陸離停下咀嚼。
他低頭一看,哪裡有什麼年糕,筷子夾得分明是一截白蠟燭。
旁觀的埃利亞斯指向脖子後面,施舍般給出提示。
脖頸沉重到難以轉動,關節發出生澀的咔哒聲,就像、就像有什麼東西騎在他脖子上。
陸離屏住呼吸。
眼皮刺撓發癢,他揉眼,摸到一層冰冰涼涼的皮毛。
山魈二字瞬間闖入腦海,陸離先前的恐懼瞬間轉為憤怒。
他一把拽住猴尾巴,手臂掄圓直往餐桌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