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樹林的小徑,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充盈身心。
純白無瑕的小路,路兩側點綴鮮花,裹着花香的輕風拂面,帶走夏日的暑熱,他重要的人站在小路盡頭,向他敞開懷抱。
一對外貌毫無相似之處的兄弟在鮮花叢中打鬧。
孩子不說不笑不哭不鬧,隻是習慣性的對着天空發呆,黑發青年則有些蔫壞,時常用小把戲逗弄孩子。
起初,他們的關系很差勁。
孩子穿着華麗的衣袍,可他不被允許走出囚籠,會下意識的攻擊所有接近他的人,包括身為老師的黑發青年。
黑發青年我行我素,人前遵從白袍管理者的規定,人後開開心心摸魚,鼓搗各種新奇的小玩意。
被忽視的孩子反而不再排斥青年,偶爾還會趁青年不注意,偷偷擺弄新鮮出爐的玩具。
聖童放慢腳步,滿懷依戀的看向黑發青年的臉,在走到成神小徑盡頭前,想在此多多停駐。
世人受苦的哀嚎聲不間斷刺激耳膜,他羞愧的低下頭。
他是背負使命的聖童,不該為微末的記憶躊躇不前。
聖童強行移開視線向前,可聽到青年的呼喚,淚水不住的湧出。
白袍管理者對孩子越發嚴苛,孩子接受他們的教導,學會威嚴的姿态,不給青年探究的機會。
平淡的日常持續,直到黑發青年發現他們用匕首一次次貫穿孩子的心髒,取走血液。
黑發青年帶走了孩子。
“不要!大哥哥會死的。”聖童下意識奔跑着離開小徑阻攔,幻影卻穿過小小的身軀。
鮮花消失,黑暗籠罩樹林,無數雙眼睛注視聖童,質問他為何放棄拯救。
一雙雙漆黑的手指責他,抓捕他,撕扯他。
幸福感驟然消失,聖童尖叫着在遍布枯葉碎石的林中小徑飛奔。
他看向精緻長袍下傷痕累累的手臂,他們說這是榮耀的象征,可是,真的好疼。
利用血液之人的痛苦源源不斷的加諸在他身上,每一次奔跑都在撕扯難以愈合的傷口。
聖童臉上浮現出笑容,他不能哭泣,哭泣是對選擇拯救世人自己的背叛。
他必須要笑,笑得比所有人都開心。
即将奔跑到小徑終點,聖童被突出的樹根絆倒,重重擱在路邊殘損的石碑上。
他磕磕絆絆的起身繼續向前,看到小徑出口旁樹立的兩塊藍色告示牌。
一塊是登山近道,由此向左,當前已行進九百九十九公裡。
另一塊是題為奉獻的短詩。
告示牌太高,他吃力的擡頭仰視。
視線掃過受傷的手,聖童僵在原地,他的血液……顔色和告示牌一模一樣。
意識到這點,聖童再次擡起腦袋。
眼前的告示牌并非藍色,紅色漆面上寫着歪歪扭扭的大字:
[大哥哥!快藏起來,不要被抓到!]
來不及細想,他刨開厚厚的枯葉堆,藏在粗壯的樹根的凹陷處,縮成小小的一團。
追逐的腳步逐漸逼近,停在四周搜尋,透過枯葉的縫隙,可以看到一點白色的一腳。
“祭品呢?”中年女人的聲音。
年輕男人嗫嚅道:“這次實在是祭品太厲害了,屬下幾次差點被反殺。”
耳光聲響起。
中年女人斥責:“教主大人屍骨未寒,你們就敢頂嘴?召集所有人,去找。”
“好、好的。”
“慶典前必須迎接新的聖童,不然我們都得死。”
腳步聲走遠好一陣,他鑽出枯葉堆,身上點綴反複暗紋的長袍消失不見,露出松松垮垮過于寬大的T恤。
T恤印着一行紅字,聖童村先進個人紀念。
他摸出手機,久久注視攝像頭中屬于黑聖童的笑臉。
陸離發出壓抑的笑聲。
殘餘的教徒到現在還死死抓住聖童不放,原本的聖童不受控,就臨時制造新的聖童。
陸離隔着皮肉安撫聖童殘破的靈魂。
“笨。”他用力戳向心口處,“騙小孩的話也信。”
[對不起。]
想到對方确實是心智停留在十歲的孩子,陸離語氣一轉:“天塌下來也跟小屁孩無關,懂?”
陸離壓低腳步,悄悄跟随在年輕人身後。
[大哥哥要做什麼?]
他用力捂住嘴巴,克制笑出聲的沖動:“有人不想奉獻,所以我幫他們奉獻。”
年輕人手捧引路的燭台,走向樹林深處長滿青苔的祭壇,祭壇旁有一座新蓋的鋼筋水泥小屋,一群白袍人坐在屋外,低聲交談。
年輕人一改之前的低姿态,用手點人數,強硬的下達命令:“長老有令,所有人随我一同找回祭品。”
哦、嗯、好、是,敷衍的應和聲響起,白袍人慢慢悠悠拿起槍械,坐回原地拆卸保養,至于其他行動,半點沒有。
年輕人擡腳踹向坐着不動的同僚:“我使喚不動你們了是吧?”
同僚不為所動,反而拽住他的腳,一把撂倒:“被一無所知的祭品戲耍,很光榮?”
年輕人從地上爬起來,咔哒一聲,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同僚。
同僚身後,有白袍人舉槍,對準年輕人。
年輕人拍手,又有另一隊人數更多的白袍人舉槍,對準同僚:“這樣呢?”
是陸離最喜歡的敵人内讧橋段。
砰——雙唇張開,模拟槍響的聲音。
一瞬間,同時響起兩聲真實的槍響。
“你不仁别怪我不義,殺!”
不給同僚解釋的機會,更多的子彈射向對面。
感應到發動遊戲的條件達成,圓滾滾的小鳥玩偶充作皮球,漆黑的小手不斷拍打。
咚咚咚咚。
白袍人紛紛瞳孔緊縮,四下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
孩童天真的聲音從陰影中幽幽響起:“大哥哥,吵架不乖,我們來玩遊戲好不好?”
熟悉的血色規則浮現在牆面:
[遊戲抽取中…]
[間諜遊戲。]
[你們中的一人為聖童的僞裝。
時限一小時,活動範圍不可超出祭壇周邊。
獲勝條件:擊斃聖童,當無法找到聖童時,可通過擊殺對立陣營,換取免死機會。]
規則公布的瞬間,兩隊人馬迅速散開,各自占據房屋的一側。
慌亂中,陸離輕輕拽住幸運跟班的衣角,頂替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