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裹着雪花将厚重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年輕的神父戴着單邊眼鏡,盡管純黑色教袍上的白色圓扣總是嚴謹地系到最後一顆,仍然擋不住冬日寒風。
路上行人匆匆,沿着上坡路前行的神父卻停下腳步,街邊垃圾堆被光亮如新的深棕色牛皮鞋襯得更加破敗。神父将左肩挎着的醫藥箱放到地上,黑銀雜色的長發别到耳後,露出橫貫左眉的猙獰疤痕。
“嘬嘬~”神父骨節分明的手指泛着紅色,被圍巾遮擋着的臉龐露出溫柔神色。
雜物堆動了一下又靜止下來,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滋味。
“啊,看來膽子有些小呢。”神父似乎要放過驚慌的小家夥,可就在下一瞬間,已經閃電似的抓住了小家夥的右前爪。
被揪出來的是一隻巴掌大的灰白色小奶狗,此時正哼哼唧唧地叫着,剩餘三隻爪子拼命向後用力,全身都寫着拒絕。
神父卻并不在意,他用空閑的手掏出手機,熟練地點開聊天軟件拍攝視頻:
“撿隻狗家人們!你們看它非要跟我回家!!!”
“嗷唔唔,嗚嗷!”放開我,誰要跟你這個混蛋回家!這是綁架!
神父拍一條視頻還不滿足,對着剛撿的小奶狗十連拍,一口氣全發到群裡。
“它就是很願意。”
“你哪隻眼睛看出它全身都寫着拒絕了?眼睛不要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你們就是嫉妒我能撿到狗。”
“唔嗷,吼!!!”我就是全身都寫着拒絕,你才是瞎子!!!
“它要是不想和我回家早就咬我了,還颠颠兒跑過來跟我握手嗎?”神父繼續在群裡炫耀,似乎十分高興。
小奶狗露出小巧的牙齒,低吼頻頻從胸腔發出,看起來十分地惱火,仿佛是能夠瞬間咬斷敵人喉嚨的地獄惡犬。
“嗷嗷嗷!!!嗷嗚!!啊~?~~”“地獄惡犬”正要沖上去咬殺敵人,就被捏住了命運的後脖頸。
完了完了完了,他堂堂魔界大魔王,虎落平陽竟然要被一個小破神父殺掉了。可恨他現在被捏住命門,連同歸于盡都做不到。
“我叫路德.菲爾德,他們都叫我老路。”路德頗有意思地握住魔王低垂的前爪上下搖晃,“你叫什麼名字呀~”
在常年住地獄的魔王看來,那似乎是某種邪惡的契約儀式,所以絕對不能暴露真實姓名!
“救命啊!”女士尖細的驚叫聲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街對角的商店門外,一位女士正在被一個壯漢用槍對着。劫匪戴着黑色的針織頭套,左手舉着老式獵槍,右手手心朝上伸着:
“MONEY!QUICK!QUICK!”
路德大老遠都能看到被搶劫的金發女士吓得腿軟,手臂抖得連耳環都摘不下來。
“隻能晚點兒再帶你回家了。”他用手指在地上畫了個圈,将小狗放到裡面。也不管小奶狗撒手就跑,圍着跑不出去的圓圈急的哼哼叫。
路德依依不舍地摸了一下小狗,重新背起醫藥箱站起來。他将黑色衣袍上的褶皺撫平,虔誠地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架。
劫匪被突然出現的黑衣人吓一跳,迅速将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路德,用各種簡單易懂的F開頭詞彙讓他滾蛋。
路德不知從哪掏出一本鑲着金邊的紅色經書,他吹了吹凍得通紅的手指,溫熱的呼吸遇到冷空氣化成白霧。僵硬的手指虔誠精準地翻開經書,清冷溫和的聲音從唇齒間溢出。
“神說要愛人,凡事都不可虧欠于人。因為愛人的,就完全了律法。像不可殺人,不可盜竊......”清冽的聲音戛然而止,路德從容地推了推單邊眼鏡,金色的眼鏡鍊撞擊出清脆的金屬聲。
“不能再聊聊嗎?”他的聲音有些無奈,嘴角噙着悲天憫人的笑容,似乎早有以命勸善的覺悟。
可對方卻無動于衷,黑洞洞的槍口更近了一寸,仿佛下一秒就要在神父光潔的額頭上開一個血洞。
路德珍重地收好寫滿筆記的經書,黑如深淵的眼眸平和冷靜,仿佛沒發現冰冷的槍口已經抵在了他的額頭一般。
“FXXC OUT!SHIT!”劫匪拿着槍的手不停顫抖,左張右望似乎非常慌張。他轉頭對女士大喊,“GOL......”
“嘭!”
槍響驚飛了屋檐下抱團取暖的麻雀,紅色的鮮血飛濺到松軟的雪地上,除了尖叫什麼也沒做的女士也終于安靜下來。
路德神色如常地站在原地,對驚吓到失聲摔倒的女士安慰似的微笑,卻不知他現在看起來比劫匪更像危險分子。
劫匪在血泊中抽搐,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扭曲神色。
路德在胸前比劃十字架,長歎一聲蹲下身去。他收好手槍,從容不迫地從醫藥箱中取出藥品,将沾滿止血藥的紗布按在槍口處。
“女士,請幫我按一下好嗎?”他的聲音溫柔如初,似乎隻是一位路過的好心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