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看着手裡裝訂好的模拟卷,熟悉的字體,B5大小的紙張,熟悉的考生須知。
她深呼吸按出黑色圓珠筆,将試卷本橫向放置,開始填寫學号、班級和準考證号。
考試用紙都有些透字,她是第一個拿到試卷的人,會有更多的等待時間,她可以趁機把背面透過來的試題做完。
雖說倒着看字有些吃力,但能多做一道就多得幾分,怎麼着都是賺了。
等老師發了答題卡離開就偷偷開始。
009嘴角微微上揚,心情好了不少。
怎麼還沒發答題卡?
卷子帶來的熟悉感讓009一時忘記了她對面具老師的恐懼感,習慣成自然地擡頭看向老師。
“咔哒”伴随着某種機械卡扣咬死的聲音,偷偷擡頭的009瞳孔驟縮,她的面容極速扭曲,嘴巴大張着半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隻見監考老師的頭順時針旋轉了180°,原本滿是頭發的後腦勺對準了009,稀疏的黑發間,赫然露出一張紫色老頭臉面具。
面具臉上的褶皺正在無規律地蠕動,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辨,“這是答題卡,請核對好AB卷類型。”
緊接着,那頭又順時針旋轉180°,頂着黑臉和白色大闆牙走到019面前發放試卷,轉到後腦勺的紫色老頭仍然直盯着009,笑得十分“慈祥”。
009僵坐在凳子上,她低垂着頭,感覺始終有一股視線緊盯着她,如芒刺背。
這種感覺讓她肌肉緊繃,心跳加速。豆大的汗珠滴落在答題卡上,009的耳邊隻剩下面具人手中紙張摩擦的聲音。
“咔哒。”
“這是試卷。”
“咔哒。”
“這是答題卡。”
沒有人再敢講話,也沒有人敢觸碰面前的紙張,好不容易說服自己這真的是普通培訓班的學員再次陷入恐懼中。
紙張摩擦的聲音像是長了雙手,扯住神經的兩端一點點拉緊,每每在學員們以為不能更緊的時候,它就會再繞一匝,讓神經崩得更緊、拉得更細。
更為緻命的是不停變換着方位的“咔哒”聲。
“咔哒。”
“咔哒。”
“咔哒。”
雖然沒人真的敢擡頭去看,雖然機械聲聽起來隻是鋼琴節拍器一樣有節奏的聲音,但所有人都能想象,那是怎樣違背正常生理結構運轉而産生的聲音。
想象力豐富的,甚至能透過聲音想象出第3頸椎骨被大力轉向反面,随意卡在第4頸椎骨的關節面上。
“咔哒。”
再一用力,絞地不嚴謹的第3頸椎骨再次被大力轉向反面,嚴絲合縫地卡在第4頸椎骨的關節面上。
“咔哒。”
更清脆的一聲,是第3頸椎骨終于歸位的歡呼。仿佛它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違背人體結構地轉了無數個360°。
更有人在想象椎骨間的肌肉與神經已經扭曲虬結到什麼詭異的程度了。
“咔哒”聲穿透空氣和血肉,有節奏地敲擊在他們麻木又敏感的神經上。
在他們幾乎适應這恐怖的節奏後,聲音又戛然而止。讓所有人提起的心都懸在半空、無着無落的。
怎麼還沒有下一聲?
發生了什麼異常。
他終于要開始殺人了嗎。
是已經在我背後提起了刀,還是正張着血盆大口等我一回頭就咬掉我的腦袋。
沒有人敢擡頭去看情況,甚至連挪動眼珠用餘光掃視都不敢。強烈的不安感在警告他們,隻要擡頭對上紫老頭混濁空洞的眼睛,一定會發生更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懸而不落的刀,比一下下砍在身上的刀更令人窒息。
1秒。
2秒。
......
“考試正式開始,請同學們開始作答。”
無機質電子音取代了懸而未決的“刀”落下,終于扯斷了他們的神經。
009崩潰地趴在桌子上大哭起來,更有人大吼着跑出教室。
他們再也受不了這種恐怖壓抑的氛圍了,再待下去他們一定會被逼瘋。
不!
他們已經被逼瘋了。
他們就是瘋子!
即使變成瘋子也要沖出去,即使瘋了死了,他們也不想在這種鈍刀子割肉的地方多待1秒鐘!
“啊!我他媽受不了了!!!!”
“我去你M的狗币玩意兒!”
“我一分鐘都受不了了!!!”
“去你媽的考試!去你媽的培訓班!”
一時間樓道裡亂成一團,腳步聲與咒罵聲此起彼伏,每個班都有人崩潰,每個班都有許多人選擇不顧一切地沖出教室,沖向教學樓外。
然而。
坐在窗邊的路德向外看去。
教學樓的門口空空蕩蕩。
教學樓很快恢複了安靜。
監考老師輕輕拍手,“快答題吧,距離考試結束還有105分鐘。”
“别忘了排名後50%的同學會扣除10點績效,特别差的話還有專門補習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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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考場外發生了什麼,沒有沖出去的學員們依舊要完成考試。
即使他們的淚水、汗水或鼻涕已經将答題紙浸濕到無法使用。
行測考試,午飯,申論考試。
整整五個半小時裡,諾大的教學樓裡隻剩下啜泣聲和寫字聲。學員們在吃飯的時候都不敢讓碗筷碰撞發出聲音,生怕會引來未知的厄運。
直到距離申論考試還有半個小時結束的時候,9班靠窗位置的長發男生舉起了手。
“請問可以提前交卷嗎。”
“當然。”黑面具回答,“麻煩副監考老師收一下卷子。”
“咔哒”,紫老頭轉到前方,走到路德面前檢查卷子和答題卡。
“你可以走了。”
“謝謝。”路德在身前比劃一個十字,回以同樣的笑容,“願神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