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眼下之狀況,莊慕興詫異之餘百思不得其解:“那郭岚之遇見的那隻是?”
小桑山神摟着魔蛾的前足,含情脈脈:“那是我們的孩子。”
“……”
聞此,莊慕興更多的是震撼。
不過無論現在的場面有多混亂當務之急是救人,他上前兩步道:“那個,雪……山神閣下,咱們好歹相識一場,此前也未曾結怨,可不可以先放了蕭盼?”
山神不急着回答,而是望向上方的魔獸:“雪娥,你說呢?”
魔蛾抖了抖如梳子般細密的觸角,山神便對莊慕興道:“不行呢,雪娥很餓。而且,我們都很讨厭這個人。”
蕭盼不作聲,隻給莊慕興使眼色。
莊慕興明白他是想讓自己去找郭岚之,但誰知道自己這一走将會發生什麼。
因此他盡量拖延時間:“山神閣下,恕在下多言,我聽聞您曾用神力擊退魔族守護了滄溶山脈數百年,為何如今卻要與一隻魔獸在一起呢?”
山神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雪娥不是魔獸。”
莊慕興大膽猜測:“這麼說,雪娥姑娘是後來被感染的?”
“正是。”山神溫柔地撫摸魔蛾的觸角,講起一段跨越八千年的故事。
八千年前,小桑山神還隻是一個普通的樹妖,他每日的任務便是修煉修煉再修煉,當時的世界一片欣欣向榮,飛禽走獸、山川百景皆迷人眼,但沒有一隻生靈願意為他停留,因為他隻是一個無名無姓的小樹妖。
後來的某日,他發現有一隻雪白的撲棱蛾子總是在附近觀察自己,起初他不願多管閑事便裝作沒看見,雙方如此持續一段時日後,樹妖終于察覺到蛾子的目的了——偷摘自己的桑葉。
于是他前去與那小蛾妖理論,不想得知對方已懷有身孕,這下可不好辦了。樹妖再三思索下,為了給自己攢功德決定暫時收留這隻蛾子。很快,小蛾妖将卵産在了桑木之上,樹妖見到這些小生命心生憐愛,竟是比蛾妖照顧得更加細心。
卵逐漸孵化後,樹妖慷慨地讓它們采食自己的桑葉,即便這會拖慢他修煉的速度。他與蛾妖相處了十年之久,待那些幼蟲羽化成蛾後,樹妖依依不舍地目送蛾妖帶着孩子離開。
彼時世界一片欣欣向榮,飛禽走獸、山川百景皆迷人眼,但仍無一人願意為他駐足。小樹妖望着自己被吃得光秃秃的本體,隻好更加努力地修煉,不過驚喜的是,數年後那隻雪白的蛾妖又回來了。
“你又來産卵麼。”他這樣問。
但小蛾妖還沒修煉成人,除了體型比一般精怪大些外尚且聽不懂語言。樹妖見它飛到桑木枝上收起翅膀歇息,全然不把自己當外人,一時哭笑不得,不過他正好也缺個傾聽者,就沒有狠下心來趕它走。
雙方就這樣相處了數百年。然而某日,樹妖從深度冥想中醒來時卻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他找遍附近無果後,不得不承認那蛾子多半是待膩了不告而别,遂黯然傷神,連修煉的心思也沒了。
“小蛾妖,你還回來嗎?你若是回來,我便帶你遊遍天下。”他望着天這樣說,說完又覺得可笑,人家蛾子會飛哪裡沒去過?而自己卻連小桑山都沒出過。
他獨自苦修多年後力量更上一層樓,但心中卻始終空落落的,他的本體也已長成參天大樹,隻是再也沒人來采他的桑葉了。再後來的某日,一位背負雙翅通身雪白的女子從天而降,就那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眼前。
女子飄在空中朝他伸出手,用輕柔的嗓音喚道:“桑君。”
桑樹妖一眼便認出她,頓時怔在原地。原來,先前小蛾妖在陪他修煉的過程中逐漸開悟,産生了更高級的意識,進而修煉成了真妖。
于是後來,兩人相惜相伴數千年,成為滄溶山脈令無數妖怪精靈羨慕的神仙眷侶,直到魔族入侵。
“雪娥在抵禦魔族時被感染,當時我們所有人都對此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變成……”小桑山神眸中帶淚,哽咽道,“我拼了近萬年的修為打算與魔族同歸于盡,不想反倒因此突破了最後的境界而成神,然而一切都晚了。”
莊慕興聽得認真,沒想到他們之間居然還有這樣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不過他更在意另一件事:“聽您的話,這個世界曾經存在過除魔獸之外的動物是嗎?”
山神颔首:“是,不過大多數生物要麼在五千年前滅絕,要麼被同化成魔獸,目前除了部分妖怪和隐神外,唯一幸存的動物大概隻有人類了。”
這就對了。若是世界上當真從未出現過動物,那麼現在的人類也将不複存在,因為人是由動物演化而來。
思及此,莊慕興滿懷期待:“還有複興的可能麼?”
山神卻悲觀地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的。”
莊慕興勸說:“山神閣下,您與我們待了這麼久,想必也對我們的計劃有所了解,不知您是否願意加入我們?”
“加入你們?哈哈哈哈哈。”山神忽然發笑,“就憑你們幾個小小的修士能改變什麼?”
莊慕興争取道:“既然您對此不抱希望為何之前還要幫我們?”
山神嗤笑一聲,看向蕭盼:“正如他所言,我不過是為了取得你們的信任罷了。我原以為能把那群愚蠢的修士都騙來給雪娥當晚餐,沒想到招來了三個最麻煩的。”
莊慕興徹底懂了,難怪之前的“雪娥姑娘”能輕松道出所有草木的性質,因為他是山神啊,自然對山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事已至此,莊慕興仍不太想接受事實,道:“山神閣下,既然雪娥姑娘堕魔已久,你為何不找辦法淨化魔氣反而去殘害凡人呢?”
“因為她想吃人啊,”山神說這話時面色平靜,“雪娥剛成魔不久時食欲大增,她吃光了山上幸存的生物後我就要為她尋找新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