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白色的光芒從魔蛾殘餘的氣息中誕生，而後幻化成一道雪白的人影。

看身形是一位女子，她通身瑩白雪亮，白發披散于空中，但臉上沒有具體的五官，隻見她緩緩展開一對潔淨的雙翅，猶如天仙降世。

莊慕興擡頭看着此人，心中的恐懼被那溫和的光芒驅散，道:“你是……”

此時蕭盼趕到，他第一時間帶着莊慕興遠離原地，不過那女子沒有攻擊他們而是揮揮翅膀飛向小桑山神的方向。

“雪……”山神震驚地望着心心念念的愛人。

雪娥飄在他眼前并伸出一隻手，輕柔地喚道:“桑君。”

始終如一。

山神聞言，頓時淚如泉湧:“雪娥！”

他伸出手想觸碰她，可惜被劍釘在地上動彈不得，于是他拼命向前爬去，即使利劍劃開了後背。

山神終于夠到了雪娥的手指，然而并沒有任何感覺，與接觸空氣無異。

“雪娥？”他驚恐道。

雪娥的殘魂正在消散，她艱難地俯下半個身子去擁抱他:“桑君，多謝你讓我記起了自己的樣子。”

想當年雪娥入魔時，山神為了不讓她忘記自己的模樣而成為了她，往後的每一日都期盼她能找回曾經的記憶，可後來卻演變成了最壞的結界，不但雪娥沒有回來，他亦失去了本相。

“雪娥，我好想你……”山神恨不得緊緊地抱她個三生三世，但是此刻人就在眼前他卻什麼也抓不住。

雪娥的翅膀已消失大半，對此她也無力回天，隻道:“桑君，多謝你一直陪着我，但我要走了。”

“你不要走！”山神痛哭流涕，“你聽我說，是我該謝你陪了我數千年，我已經離不開你了。”

雪娥用頭上雪白的觸角蹭蹭他，然後轉頭望向另一邊。

莊慕興上前一步，想說點什麼卻又難以開口，隻聽對面道了一聲“多謝”，接着他便看見雪娥的五官越來越清晰，最終變得與山神的臉一模一樣。

少焉，雪娥松開了山神，嘴角含笑:“桑君，你我已犯下太多殺孽，往後要重新修煉。”

“不！你不要走！”山神猛地往前一躍，但他沒有因此被劈成兩半，因為身上的劍被及時召回。

雪娥半個身影越飄越遠，最後被夜風一口氣徹底吹散。

“對不起，我再也不能陪你了。”

她的最後一言同樣随風飄去，無論山神如何操控枝條去挽留也無濟于事。

莊慕興看着心裡挺不是滋味，他想靠近說幾句話，但蕭盼攔着他:“不要掉以輕心。”

莊慕興眼角晶瑩:“沒事，我會注意的。”

蕭盼猶豫再三，親自扶他走過去。

山神趴在地上兀自哭泣，即便察覺到有人靠近也沒什麼反應了。

“山神閣下，”莊慕興道，“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請您節哀。”

山神雖然心裡清楚，若不是莊慕興方才那一擊使雪娥臨死前找回記憶，自己就再難見到愛人真實的模樣了，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也徹底終結了雪娥的性命。

于是他翻過身對着那輪雪白的月亮瘋狂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越厲害，傷口處湧出的紅色便越多。

莊慕興于心不忍，道:“事已至此，您以後有何打算？”

山神即刻收了笑，冷着臉道:“雪娥走了，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莊慕興:“我們需要你。”

蕭盼看向他。

而山神默不作聲，像已經死了一樣。

莊慕興想再靠近但又被拉住了，他隻好蹲下身勸說:“山神閣下，我知道您肯定覺得我們的計劃還不夠成熟，甚至不夠現實，但這已經是我們所能做到的極限了，若能得到您的幫助，我們必将事半功倍，消滅魔族複興世界指日可待。”

山神不禁哂笑，道:“你們見過魔王嗎？我見過。”

莊慕興安靜地等着他的下文。

山神眼中帶着絕望:“那根本就不是你們能戰勝的存在，我至今都不清楚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莊慕興好奇:“魔王有何特别之處？”

山神回憶道:“那東西似乎不受時空的約束，它能決定世上所有生靈的生死，隻要它想，萬物皆是掌中玩物。”

“這麼誇張？”莊慕興道，“若真如你所言，那豈不是比肩天道的存在？”

“天道？哈哈哈哈哈哈！”山神又笑起來，“你們這群後生真是天真至極，居然還會相信天道，哈哈哈哈……”

莊慕興也不想相信，但奈何自己就是被天道傳送過來的人。

山神笑夠了，續言:“我心已死，你不用再勸了，我倒要勸你們最好不要搞出太大的動靜，以免吸引魔王的注意，不然毀滅就在一瞬之間。”

莊慕興點點頭，真誠地看着他:“那你希望我們赢嗎？”

山神緘默良久，無聲地動了動唇，而後化作一縷靈光繞樹三匝，最終回歸本體。

隻見那參天巨木收斂了千枝萬杈，樹幹上的傷口也逐漸愈合。

莊慕興站起身來，望着這棵曆經萬年滄桑的古木，不禁在腦海中繪出它繁茂之時的壯觀景象，且樹上必有一隻相伴左右的白蛾。

“莊慕興。”

莊慕興聞聲回神，側身看向身邊之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