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聽瀾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沈同。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沈同不可置信地問賀聽瀾,“莫非,你懷疑是我謀害了我家老爺子?”
“這怎麼可能啊?我在跟着老爺子四處經商整整二十年,對甄家忠心耿耿,怎麼做得出這種事?”
賀聽瀾雲淡風輕道:“您做沒做過,您自己心裡最清楚。”
官兵也被弄糊塗了,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抓人。
于是領頭的官兵便對賀聽瀾道:“你說他才是真兇,證據呢?”
賀聽瀾道:“方才我還納悶兒來着,甄公子推我那一下力氣那麼大,肯定能拖得動一個成年男子,為什麼還要買通店小二幫他一起拖呢?”
“多此一舉不說,這樣做等同于多了一個知情人,不是更容易暴露自己嗎?”
衆人這才回過味來,竊竊私語說的确是這個道理。
“直到我想起來,沈先生方才去拿賬本時就已經暴露了。”
沈同不以為然,“是你要看賬本的,我去拿一下也有問題?”
賀聽瀾笑着搖搖頭,“拿賬本當然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将挂在櫃門上的包袱取下來之後,特意穿過人群,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後又回去拿衣櫃最上層的賬本。”
“這又能說明什麼?”一個圍觀的住客不解道。
“他有兩隻手啊。”賀聽瀾道,“拎着包袱隻需要一隻手,拿賬本也隻需要一隻手。正常人根本不會先放下包袱再去拿賬本。”
“除非……”賀聽瀾說着,一把拽過沈同的右臂,将它高舉過頭頂。
“啊——!”沈同發出一聲慘叫。
賀聽瀾将他的右臂放下來,又把他的袖子撸了上去。
沈同的右臂内側有一條長長的疤痕,蛇一般蜿蜒,在手臂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除非他的一條手臂廢了,”賀聽瀾道,“隻能用另一條負重。”
“沈先生,看你這條疤痕,應該是手筋斷了,對不對?”賀聽瀾雖然在問他,但語氣已經十分肯定。
沈同點點頭,“是,那又怎樣?”
“手筋斷後不僅無法負重,甚至無法擡高,最多隻能寫寫字。”
賀聽瀾總結道:“這樣一來,你自己一個人想要拖走偏胖的死者,幾乎不可能,所以才買通了店小二幫你一起。”
“這隻能說明我力氣不大,并不能證明是我殺了人。”沈同道,“而且我為什麼要殺我家老爺子?我又沒有賭債要還。”
“你的确不需要還債,但是方才你一直在強調,甄公子是死者的唯一繼承人,他會得到死者的全部遺産。”
“可是如果甄公子獲罪入獄,死者就一個繼承人都沒有了。”
賀聽瀾悠悠道:“這樣一來,他的遺産就會落入跟随他最長時間的你手裡。”
“好,這個殺人動機倒是說得通。”沈同點點頭,又問道:“可是老爺子是吃了有毒的燒雞而死,方才甄公子可是親口說了,燒雞是他買回來的。”
“燒雞是他買的,不代表毒是他下的。”賀聽瀾說。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種毒藥應該叫做‘入夢’。即死者就像睡着了一樣,一夢不醒,除了嘴唇發黑以外一切正常。”
“可是你們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入夢’極容易染色,隻要沾上一點就會被染上青色。”
賀聽瀾對沈同道:“如果沈先生是清白的,敢不敢把雙手攤開來給大家看?”
沈同一聽這話,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他大大方方地把雙手攤開來,展示給所有人。
那雙手上十分幹淨,一點奇怪的顔色都沒有。
“怎麼樣,這下能證明我是清白的了?”沈同道。
“呃……”賀聽瀾有些尴尬。
沈同走到甄子昂跟前,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将他手掌朝上攤開。
果然,甄子昂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指肚上都有些發青。
甄子昂錯愕地看着自己的手,結巴道:“不是,這怎麼回事?我沒碰過毒藥啊!不是我!”
沈同笑着對賀聽瀾道:“你對毒藥倒是略懂一二,可惜,指認錯人了。”
官兵見證據确鑿,又要押着甄子昂和店小二走。
然而賀聽瀾卻突然道:“沈先生對僞造證據也是略懂一二,可惜,你不清楚‘入夢’的特質。”
說罷,他抓過甄子昂的手,一把按在水盆裡。
十個數過後,賀聽瀾将那隻手從水中拿出來。
隻見指肚上的青色褪得一幹二淨。
“這、這是怎麼回事?”群衆不解道。
“‘入夢’易留色,但也易溶于水。隻要沾水,根本不需要搓洗,它自己就掉了。”賀聽瀾科普道。
“如果是甄公子下的毒,那麼他在用晚膳之前洗手的時候肯定能将殘留的毒藥洗掉。”
“就算是他不講衛生,用膳前不洗手,可這麼明顯的證據,他肯定不會置之不顧吧?”
賀聽瀾看向沈同,“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你為了嫁禍于甄公子,在他醉倒後特意将‘入夢’塗在了他的指肚上。”
“可是你又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入夢’隻有附着在皮膚上才容易清洗。如果不小心粘在了金屬上面,可就不好洗了。”
賀聽瀾對官兵道:“你們可以去看看他右手上的扳指,那上面的紋路溝壑裡,應該會有‘入夢’的殘留。”
官兵立刻去将沈同的扳指取了下來,對着光線仔細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