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雲今天格外打眼,她穿着一件淺翠色的羅裙,裙擺随着步伐微微擺蕩,顯得飄逸輕盈、靈動活潑。
她的發髻也換了一種樣式,昭示着從孩童長成待字閨中的少女。
雖然嫁人一事對于江如雲來說并不在必要的考量範圍内。
無名寨上下所有人都格外激動,大家早早就在院中擺好了桌椅,将飯菜都端上來,每個桌子都擺得滿滿當當。
賀聽瀾簡直比江如雲本人還緊張,拿着流程單反複确認,嘴裡念念叨叨地重複着待會要說的詞。
傅彥很少見到賀聽瀾這個樣子,被逗得不行,出言寬慰道:“行啦,看你緊張的。明明都已經背下來了,這會兒越緊張反而越容易忘。”
“那不行啊,萬一待會兒某個字說錯了呢?”賀聽瀾不停地走來走去,仿佛地上很燙似的,兩隻腳來回倒騰。
傅彥被他晃得眼前一陣暈眩,一把按住賀聽瀾的雙肩,“肯定不會的,你這個大當家在衆人面前宣布事情的時候還少麼?更何況這次還提前做了準備,肯定是萬無一失。”
“就是因為提前做了準備我才緊張啊。”賀聽瀾道,“以前都是即興發揮,我當然不緊張。這種需要按照流程一點不差的事情我才緊張呢。”
說着,賀聽瀾貼到傅彥身上,撒嬌道:“那你給我鼓鼓勁兒,我就不緊張了。”
傅彥忍俊不禁,索性抱住賀聽瀾,摩挲摩挲他的後心,安慰道:“沒事,就算是說錯了也當作沒說錯,反正大家都是來湊熱鬧的,不會有人抓着細節不放。隻要你表現的很自信,錯的也能當成對的看。”
賀聽瀾本來還緊張呢,被傅彥這麼一說破功笑了。
“我發現你變了。”賀聽瀾勾了勾傅彥的下巴逗他玩,“以前你肯定不會這麼說。”
“那我以前會怎麼說?”傅彥問道。
“嗯……”賀聽瀾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換成一副嚴肅正經的語氣。
“所謂及笄禮,是女子一生當中尤為重要的儀式。其流程務必嚴格遵守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否則便是對祖先的大不敬!”賀聽瀾一本正經地模仿道。
他這副樣子實在是太嚴肅了,仿佛是在商讨國之大事。偏偏賀聽瀾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一點情緒都藏不住,眼中的戲谑之意太明顯,放在整張臉上看起來非常違和,怪搞笑的。
傅彥又無語又想笑,推了賀聽瀾一下,不滿道:“我有那麼古闆嗎?”
“有。”賀聽瀾非常誠懇地點點頭,“不但古闆,還死鴨子嘴硬。”
“賀聽瀾!注意用詞!”
“我用詞明明就很準确。”賀聽瀾無辜道,然後他貼近傅彥的耳朵,輕聲道:“但我就是喜歡招惹正經的,很好調戲~”
傅彥的神情又不自然起來了,“你就是喜歡犯賤,我還不知道你麼?小紙老虎。”
“說誰紙老虎呢?”賀聽瀾不滿道。
“是麼?”傅彥挑眉,“那是誰在榻上……”
“哎哎哎住嘴!”賀聽瀾一把捂住傅彥的嘴,“那個,典禮開始了,我得過去主持流程。你也去跟大家一塊邊吃東西邊看典禮吧。”
說罷,賀聽瀾拉起傅彥的手,轉身就往院中走去。
傅彥見他一副故作淡定的表情,耳根子卻紅了,忍不住偷笑起來。
吉時一到,及笄禮便正式開始了。
典禮以拜天地神明開始,以祈求未來事事順遂,前途光明坦蕩。
另外還要湊齊九種鮮果、九種點心,獻給神明以表誠意。
接下來便是整個儀式中最重要的插笄。
一般來說這個環節應當由父母或者族中長老擔任,但是江如雲父母雙亡,隻得由姐姐江如惠代勞。
長姐如母,倒也合情合理。
再然後便是宣讀贈字禮詞。
賀聽瀾頓時感覺自己肩負重任,他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顯得成熟穩重一些。
賀聽瀾清了清嗓子,朗聲宣讀道:“今茲,晴空萬裡,天高雲淡,順遂之至。吾妹如雲,聰敏博學,善良仁愛,自幼立志覽盡天下山川湖海。今日及笄,贈字逾海,願爾得償所願,心想事成。往後餘生,繁花滿路,平安喜樂,福澤綿長。”
一段祝詞念完,賀聽瀾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震撼。
他看着眼前仍舊稚氣未脫的小姑娘,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從豆芽菜長成了美麗少女。
賀聽瀾鼻子酸酸的,不知是在欣慰江如雲改變了命運,還是在心疼過去的那個自己。
但不管怎樣,當看到台下衆人臉上洋溢着的笑容,他們桌前擺着的豐盛菜肴,以及如今這避世而居獲得的短暫歡愉,賀聽瀾覺得一切都值得。
如果可以,他真想讓這滿堂彩的熱鬧永遠定住,一夢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