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顧濯正在師兄家中,二人對飲時卻有個太監急急地來傳旨,召盛镞入宮面聖。
顧濯聞言,“啧”了聲撂了筷子:“有這麼個皇上,我看你這輩子是别想讨着媳婦了。”
盛镞雖然自認不愛龍陽,但對娶親也并無執念,對趙玖也隻當他還沒長大仍在撒嬌,因此隻玩笑道:“我食君之祿,皇上讓我進宮陪伴,難道你要我抗旨不成?”
顧濯撩開下袍,将長腿往桌上一搭,閑适地倚靠在雕花木窗上看着盛镞忙碌。
忽地,他漆黑的眼珠轉了一圈,便輕巧地站起身來,壞笑道:“師兄,看你忙得,我來服侍你穿外袍吧!”
盛镞正忙着整理待會要上報的折子,聞言,頗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可别又耍什麼花招,上次你把從咱倆的話本子上撕下來的紙夾在折子裡,皇上見了發了好半天火呢,要不是我勸着,你早被順天府抓去了。”
顧濯拎起飛魚服,笑吟吟的,像個小媳婦一般乖覺地迎上來:“怎麼會呢,我可跟宮裡那位不一樣,我是正經人。”
盛镞像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顧世子盛郎君情歸水月》,不是你花錢讓人寫了傳進宮裡的?”
“呃……”顧濯掩飾地咳嗽兩聲,笑道,“我是想委婉些勸皇上趁早放棄。”
盛镞擺擺手:“罷了,你别再興風作浪對我而言比什麼都強。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别讓南陵王着急。”
盛镞走後,顧濯卻邊喝酒邊想,他可不能輕易回家,他爹每日磨好了金箍棒打算把他的腿打斷呢。
他摸摸懷中的小皮包,想起自己還有這件要事沒辦,因此起身整整儀容,施施然往煙花巷陌去也。
另一邊盛镞入了宮,遠遠便看見建極殿側門處有個太監在被打廷杖,哭叫聲十分哀切。
他皺了皺眉,大步走上前去,卻見司禮監掌印黃錦正坐在一旁。
黃錦是皇帝趙玖兒時的大伴,身份超然,論起職級來也比盛镞略高,因此盛镞向他見了禮:“黃公公。在這種地方傳廷杖,敢問這是怎麼了?”
黃錦隻看了盛镞一眼,就低頭用杯蓋緩緩撇了撇茶葉,淡淡道:“咱家懲戒一個不盡心伺候的奴才,應當不用跟盛大人禀報吧?”
盛镞一笑,笑意卻未達眼底:“黃公公說哪裡的話,下人犯了錯黃公公懲處一番自然是理所應當,下官不過是擔心這樣的陣仗擾了皇上,反惹了皇上不快。”
黃錦擡眼,皮笑肉不笑道:“到底是咱們做奴才的,不如盛大人在皇上跟前得臉,盛大人在前朝為皇上鷹犬,如今在後宮也這麼熱心,咱家實在是佩服。”
“盛大人,您可來了!”趙玖的貼身太監天虞颠颠地跑了過來,打斷了這二人的你來我往,“皇上等您好一陣了,您快跟奴婢進去吧。”
盛镞又看了那被打得有出氣沒進氣的小太監一眼,這才跟天虞走了。他身後的黃錦不屑地“哼”了一聲,大聲吩咐道:“繼續打!給我狠狠地打!”
盛镞跟着天虞走到黃錦聽不清的地方,才問:“林公公,這究竟是怎麼了?”
天虞歎了口氣:“那小太監本是給皇上侍書的,方才放錯了奏章,黃錦公公說他是居心叵測,收了賄銀故意的,因此才請皇上傳了廷杖。”
盛镞無奈道:“許是我有偏見,總覺得黃公公更像是會做出這種事來的人。”
二人走到建極殿大門前,天虞低聲道:“誰說不是呢……盛大人快進去吧,皇上今日心情還不錯,您進去了可别……”
天虞忽然住了嘴,恭順地低下了頭,盛镞轉頭才見是趙玖,連忙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趙玖雙手将盛镞扶起,笑盈盈道:“可算來了,快進來,朕準備了吃的給你呢。”
盛镞被皇帝趙玖親自迎進了寝宮,趙玖讓人端出一碗杏仁茶來,殷殷地看着他:“上次你說喜歡這個,我特意叫他們做的,裡頭多加了玫瑰露和牛乳,快嘗嘗喝着順口嗎?”
“微臣謝皇上賞賜,味道十分可口,令人三日不忘。”盛镞很快喝完,放下碗便要起身謝恩,又被趙玖按了回去。
趙玖本來正像小孩一般趴在他椅背上,見他要起身,就按着他的肩膀繞到前面來,笑道:“你喜歡就好,此刻殿内隻有我們,何必在意這些虛禮呢?朕也一直說,不想跟你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