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森在辦公桌後面坐下來,點了點頭:
“謝謝。”
那年輕男人留着黑色的長卷發,容貌有一種介于男女之間的妩媚,韓森又見他湊到尼采的身邊,想說什麼,尼采蹙了蹙眉,示意他出去,那男人才滿臉不情願的出去了。
尼采依舊看着外面,并沒有轉過頭來,韓森連他的呼吸聲都挺聽不見。
隻是他臉色的越發的蒼白了,唇瓣卻顯得奇異的嫣紅。
韓森看了完了那些資料,擡起頭來,剛才他從資料上能夠看得出,尼采并不是那種混日子的人,相反,他的公司做的很好,運營的非常不錯,運營好到看起來想是一台印鈔機。
很顯然,尼采在這個公司裡面,下了很多的功夫。
“路德藍先生,這些資料我已經看完了。”
韓森擡起頭來,發現尼采已經轉過身,坐在台燈朦胧的光纖裡面,撐着下巴,看向他。
韓森覺得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微微發熱。
而此時此刻,尼采的鼻息裡面,房間裡充斥了韓森的氣味,充斥了尼采的肺腑、包裹着尼采的全身,讓他冰涼的身軀似乎産生了陌生的溫熱感。
聽見韓森的說話聲,尼采點點頭:
“那你現在回去吧,明天到這邊把港口的業務熟悉一下,把去往非洲的那一筆交易的款項收回來。我手底下的人你可以随意調遣,明天秘書團都回來,你要是想去廠裡面看一看器械的話,隻要對秘書他們提出來就行。”
說完,尼采就要起身,韓森看着他蒼白的臉孔,在他從沙發上起身的瞬間,擡起手,在資料的一邊劃了一下,這些粗糙的紙張很容易把人類細膩的肌膚劃傷。
果然,在指腹劃過的一瞬間,韓森就感受到指尖上的一點刺痛,一道深深地血痕出現在韓森的指腹上。
韓森擡起頭,嘴角淡淡的笑意瞬間消失,他有些茫然的看向尼采,擡起受傷的手指來:
“路德藍先生,我的手指,好像流血了,但是我忘了帶手帕,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失禮……我能借用一下您的手帕嗎?”
韓森血液的芳香瞬間在房間裡面四散洋溢起來,氣味迷人而令人沉醉,尼采像是渾身過電一般,濃綠的眼眸瞬間變成血紅色,他的喉結動了動,迅速的撇開自己的臉孔,聲音也變得嘶啞:
“現在就出去,韓森,立刻……馬上!”
韓森疑惑的看着尼采,盡量不讓自己地手上的鮮血滴落,屬于自己的鮮紅血液應該全部屬于某人,他怎麼能随意地讓它們滴落在塵埃裡面呢。
弄髒了路德藍将要用來果腹的食物,韓森舍不得。
韓森舍不得他忍饑挨餓。
他說過的,隻有自己能喂飽他。
“路德藍先生,我隻是想借用一下您的手帕而已,為什麼不能用一下呢?”
“您這麼介意嗎?莫非……您很嫌棄我?”
韓森起身,一邊疑惑的問着,一邊舉起鮮血淋漓的手指,朝着路德藍慢慢的走進。
尼采迅速的起身,站在房間裡面光線照射不到的黑暗處,整個人隐匿在裡面,側過臉,不讓韓森看見自己斑駁猙獰的面目和鮮紅的一雙眼睛。
而且,他曠日持久的饑餓,早就已經難以忍受,他不知道自己會對他做出什麼事情來。
如果他再一次……
尼采的喉結動了動,不能再發生一次了,那樣的事情。
隻是韓森越走越近,像是一種無聲的壓迫,或者是逼迫,再走進一些,韓森就要很緊距離的站在他的身邊,同他一起融入到黑暗之中去了。
此時此刻,韓森手指上的傷口,根本就不是韓森的傷痕,反而像是獵人拿在手上的獵槍,準确的狙擊到了尼采的眉心。
他完全無路可退。
一槍爆頭。
不管過了多少年,時過境遷,他總是被永遠年輕的韓森反複捕獲,歲月和輪回也隻是一張無處可逃、劈天蓋地的捕撈網。
尼采猛地從胸口把自己的手帕拿出來,一隻手指細長,肌膚瑩白的手捏着手帕,出現在韓森的眼前:
“給你。”
“謝謝您,路德藍先生。”
韓森接過手帕,對上了尼采的指尖。
尼采的手指和韓森的手指接觸到一起,讓他覺得灼熱刺痛,他迅速的縮回收。
而韓森終于可以近距離的看着他。
此刻的尼采想必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食了,他虛弱,慘白,額頭竟然生出了一些白發,眼角也帶着一絲皺紋——這讓韓森難以忍受。
這應該是他供養的神祇,他應該輕松充盈,高高在上,睥睨衆生,他怎麼能如此怏怏不樂,無精打采,饑腸辘辘的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
韓森不想看見尼采額頭的額頭的白發和眼角的皺紋,如果他是個普通人,韓森完全可以接受,畢竟他遇見尼采的時候才十歲,現在已經時過境遷,尼采就算是蒼老,那也是理所當然的,這不妨礙韓森對他的那些想法。
但是他偏偏不是,所以,他為什麼讓自己饑餓,荒蕪,蒼白虛弱?
光線照不到韓森的臉上,誰也看不見韓森深邃的眼眸之中浮現的淡淡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