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殷唱陽醒得很早,他躺在床上,靜靜看着頭頂的屋梁。
外頭似乎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天光大亮,光線透過逼仄的窗戶輕盈灑下,驅散了點室内的孤寂。
殷唱陽枕着手臂,聽見屋外甲闆上傳來響動,那是多人行走時的足音。
平時甲闆上很少這麼熱鬧,衆人好像在不約而同迎接着什麼。
殷唱陽思索片刻,才想起來是船快要停靠在沄國的緣故。
人界主要由四個幅員遼闊的大國組成,在這些大國的版圖之外,還存在着不少小國家,而沄國就是其中一個積弱小國。
殷唱陽的二師姐正來自沄國,她本是沄國的皇女,在沄國國力鼎盛時期,被送往修真界,那時沄國還是能與其他四國并稱的強國。
不過歲月如流,沄國逐漸由盛轉衰,淪為末流小國。
既然這艘客舟會在沄國停靠,殷唱陽本想傳音回宗門,試探下二師姐的口風,看她有沒有什麼話要帶回家中。
倏忽之間,他想起自己失去了靈力,不僅沒法神識傳音,甚至連芥子袋都無法打開,更沒辦法啟用那些需要靈力的傳訊法寶。
殷唱陽面色一下子變得難堪,從床上坐起,坐在床沿,猶豫着要不要為這點事去求助俞燈青。
随即,他放棄了聯絡二師姐的想法。
算了,不聯系也沒什麼要緊的,他現在并不想見到俞燈青,也難以再全然信賴對方了。
這種想法一旦冒出,就揮之不散。殷唱陽手肘支在膝蓋上,頹然捂住臉。
毫無疑問,他還喜歡着俞燈青,然而經過種種争端、彼此隐瞞,他縱然再喜歡對方,也無法如先前那樣交心了。
“給。”
聽到聲音,殷唱陽擡起頭,心魔突如其來現身,丢給他一塊石頭。
殷唱陽順手接住,發現是塊留影石,有留存影像和即時傳訊的功能。
“你從哪搞到的?”
“偷的,”心魔粲然一笑,“你忘了我接連附身他兩次,從他那邊順點東西回來,有何稀奇的。”
居然是從俞燈青那裡偷來的,殷唱陽心中不滿,但眼下又容不得他清高拒絕。
他握着那塊留影石,嘗試用靈力開啟它,當然又失敗了,一調轉靈力,殷唱陽的腰腹就像被千根針紮過,他頓時悶哼一聲,弓起了腰。
心魔默然看着這一幕,抓起他的手,渡了些靈力過去。
借着那絲絲縷縷的靈力,殷唱陽成功啟用留影石,它向上方投射出一道光幕,畫面波轉,最後定格在二師姐的臉上。
二師姐似乎正在後山的藥圃裡采藥,那裡雖靠近禁地劍冢,但整座後山受劍冢影響,靈氣比之别處濃郁數倍,所以宗門還是劃分了一片土地用來栽種靈植。
二師姐接收了來自留影石的通訊,見發起通訊的人是殷唱陽,她詫異挑起了眉毛:“小師弟,你怎麼想起給我傳訊?”
“我即将抵達沄國,來問問你需不需要帶話給宮中。”殷唱陽面色肅冷,瞧着不像是關懷,反倒像興師問罪。
也不怪二師姐會這麼驚奇,殷唱陽出門在外,極少會聯系宗門,哪怕在整個修真界逛了一圈,回來時也不會給任何人帶禮品,哦,師父和俞燈青是例外。
“不必了,多謝小師弟的美意。我既已身在修真界,塵緣舊事自當放下。”二師姐笑着擺了擺手,從田裡拔出一株泛着乳白色光暈的靈花。
她是個相貌清麗的美人,亭亭玉立,此時臉頰邊沾了零星泥土,看起來仿佛是株柔弱無依的菟絲花,可實際上出身皇室,心思堅韌,頗有城府。
殷唱陽平日裡鮮少與她打交道,因此套話套得很生硬:“二師姐心胸開闊,非我所能及……最近師父有沒有什麼挂心之事?我見他夙興夜寐,想帶點沄國的安神香料回去。”
沄國是一個主要靠海運貿易的國家,盛産香料,最名貴的香料自然都進貢給了皇室。
二師姐滿以為殷唱陽是想借她的便利,獲得專供給皇室的香料,稍稍皺起了眉:
“師父看着一切如常,并沒有憂心傷神之兆,至于香料……我已經拜入仙門數百年,世事流轉,凡間應該早不認我這個百年前的公主了,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上忙,抱歉。”
殷唱陽說沒事,又寒暄幾句,掐斷了通訊。
他側頭看向心魔,心魔也正注視着他,見留影石上的畫面消失了,對方饒有興緻地問:“你問出什麼來了?”
當然什麼也沒問成,殷唱陽心生焦躁,但面上不顯:“聽見沒,師父一切如常,你的鬼話全無可信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