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長的手指屈起,帶走那一點晶瑩淚珠,嫣紅舌尖探出,輕輕舔了一下。
“苦的。”
“誰惹姐姐難過?”
像是脆弱的閥門忽然被打開,淚意便洩洪般洶湧而至,顧别枝額頭抵在宋忱肩膀一言不發。
她安靜地抱緊顧别枝。
上輩子顧别枝從沒在她面前哭過,顧别枝每次見過那一家人後心情都很差,要麼去喝酒,要麼去工作,要麼自己一個人待着,總要避開她。
顧别枝從沒跟她傾訴過什麼,是她不斷打探搜尋,才拼湊出一個破碎,完整,苦澀的顧别枝。
她的出生伴随着母親的死亡,剛剛滿月,就被父親親手毀了本該屬于她的家。
外祖父外祖母介懷女兒的死亡,對待這個生來有罪,汲取了女兒生命的外孫女态度冷淡,近乎斷絕往來。
顧别枝被顧老爺子養在膝下,但那時的顧氏集團正在上升期,顧老爺子忙于事業疏于陪伴,又急于培養出一個優秀繼承人,顧别枝的童年就是上不完的課,學不完的知識。
顧老爺子是她唯一的親人,顧别枝懂事聽話,無論那些知識多枯燥多困難,她都能咬牙忍下,承載着爺爺的盼望期許,長成他想要的樣子,挑起顧氏集團的重擔。
在所有人眼裡,她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顧别枝,永遠氣定神閑,永遠勝券在握,永遠不會露出絲毫脆弱。
除了在床上,宋忱從沒見過顧别枝因為什麼流淚。
所以連她都以為,顧别枝強大到可以承受一切,冷靜到永遠理智自持。
可她忘了,世上沒有無堅不摧的人,顧别枝也不是強大,固定,冰冷的标簽化身。
她是人。
她并非強大到無堅不摧,她也會有壓力,會疲憊,會難過,會脆弱,會失望,會心寒。
會哭。
暖意在相擁中蔓延,顧别枝聲音響在耳邊,悶悶的,帶着鼻音:“阿忱怎麼來了?”
宋忱心想還能為了什麼,一個合格的小情人當然要時刻關注金主的情感狀态,不把金主哄高興了怎麼能敲到資源?
這時候應該說幾句好聽話,什麼想你愛你心有靈犀,有什麼不開心告訴我跟我傾訴,進一步打動顧别枝,想辦法讓她卸下防備愈陷愈深。
可對上那雙泛紅的眸,宋忱打好的腹稿卻一句都說不出口,隻細細擦幹她臉上淚痕,小聲嘀咕:
“你保證不哭了,我就告訴你。”
顧别枝最信任的就是爺爺,可她沒辦法在爺爺面前袒露自己的壓力和脆弱,那些情緒積壓在心底,越堆越高,沉甸甸,悄無聲息地快要把她壓垮。
或許是人越缺少什麼,越見不得什麼。
也或許是再堅強的人也不能免俗,受了委屈有人關心,情緒就洩洪難自抑。
她想在宋忱面前維持強大可靠的形象,結果還是出了纰漏,沾着晶亮液體的睫毛顫了顫,帶了些說不清的頹然:“讓你看笑話了。”
宋忱擦幹淨顧别枝臉上的淚痕:“我不覺得是笑話,姐姐願意在我面前袒露情緒,我很開心。”
“在我面前姐姐不用那麼堅強,”她收回指尖,低垂眼眸,說着自己都不知真假的話:“我會心疼的。”
心疼。
從沒人,對她說過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