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沈佩甯發現自己已到了一處陌生的荒廢草屋中。兇徒要威脅父親拿“明坤神劍”換得她的安危。
她那時并不知曉甚麼神劍,也從未從父兄口中聽說。但見那兇徒言之鑿鑿、神情激憤,實在不敢出聲分辨,便隻好默默流淚。
“現在給你爹寫信,快些!”
可她的顫抖的手指根本無法拿住紙筆,兇徒瞧見,劈頭便給了一耳光。
“娘們兒家家的!真是穢氣!”
他奪過紙筆,随手寫了幾個大字,便開始在沈佩甯身上搜尋“信物”,三兩下便将她腰間的香囊揪來。見到她衣衫淩亂又眼淚漣漣、惶然無助之狀,竟起淫心,便将紙筆香囊堆放一旁,正欲向她撲來,卻又止住。
“啧,這‘洛南英雄’沈一貞素來迂腐不化又鐵石心腸!真叫我得手,隻怕登時便将這女兒扼死,再不受我威脅,這便不妙!”
那淫邪眼珠在沈佩甯身上上下打量,色心難棄,心中便想到另一個絕妙主意。他心道:我便等拿劍到手之時,必然要将此女先淫後殺,從而大大羞辱他沈英雄一番,那才出氣!
這般想着,他也不再心急,還是先去送信要緊。不過瞧見那沈家女兒矯小可憐之态,實在心癢,便再次向她伸出手來。
沈佩甯連連後退卻避無可避,腦海中已然想到了曾經在書中讀到的所謂貞烈之處事,一時間心更驚慌。她張了張嘴,卻不知是該呼救還是求饒。
——不過這些都是不必再過多思量之事了。
隻聽得忽有風聲,眨眼間那隻手、連同那男子的整條臂膀已被整整齊齊地割斷,“砰”的一聲落了地。
不僅如此,那陣罡風還将整間破敗的茅草屋都劈開掀飛了出去。
“啊!!!”
茅草飛揚,無可避免被噴射出大片血色。陡失右臂的歹徒失聲痛呼着,連連後退之時,下意識便轉頭向刀風襲來的一側看去。
不知何時,那裡已站了個人。
一個手持長刀,身形飒飒的女人。她沉靜的眉眼中放出了一隻鎖定獵物的山豹。
“女俠!女俠饒命——小的錯了!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不敢了!求女俠饒命!饒命啊——”
一陣急聲哀叫打斷了沈佩甯的思緒。她後知後覺地眨眼,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坐在了某處積雪化盡的枯樹枝之上,肩上落雪稀稀,想來時間并不算久。她活動着手腳,站起之時似乎異常,低頭看去才知自己腳下竟踩着具面無血色的屍首。
在她周圍,七零八落還有不少刺客的屍身。他們無一不身着素白,埋在雪地之中并不算起眼。
沈佩甯發覺自己竟已落入了某種難以掙脫的冷靜之中。她鎮定吐息,旋即望向聲源處。就在她右側不遠,有一人瑟縮跪地,正對着妫越州哀求連連。
“瞧你如此懇切,想必是不敢再想兄弟了?”
妫越州不辨喜怒的話語落在風雪中。
那求命之聲一頓,後更大聲哀叫道:“是、是!小的不敢!小人父母早亡,隻與兩個哥哥相依為命!因家中貧困無以為生,才……才……才随着哥哥成了街頭潑皮……昨日有眼不識泰山……後來哥哥兩個心有餘恨,一怒之下便跑去了那朱家報信……小的、小的是被他們硬逼來瞧着……”
原來此人并兄弟兩個早與妫越州有了淵源,正是昨日她同那大夫前往城西驗收山貨時起的波折。彼時豐阗城内民衆因“女魔頭”謠傳大都閉門不出,街上便已十分冷清。這兄弟三人原是煩盡街坊鄰居的無賴地痞之流,因醉酒在街遊蕩之時,恰巧辨認出那大夫并妫越州是兩個女子。三兄弟對視一笑,便搖搖晃晃尾随了過去。
誰知不僅那大夫有麻藥撲人臉鼻,妫越州更是用兩顆碎石踢斷了他大哥二哥的子孫根,還是他因飲酒少些跑得足夠快才保得完全。兩個哥哥互相攙扶着回到家中,自然是對着小弟萬分不滿。這小弟連連賠罪,因他與朱家錢莊的仆役有些交情,他眼珠一轉,便提出該向朱家報信說發現了“女魔頭”的蹤影。其實他們并不知曉妫越州真實身份,所打的注意乃是“無論這江湖女子是與不是,總歸是落下一條命來,才能消我們兄弟心頭大恨!”于是便由這小弟連忙向那朱家報信,朱家又從玄機閣内借來了大批殺手,才有了今日之雪地圍殺。
“原來如此,”妫越州點了下頭,又問,“若你死了,想必你家裡就要‘絕後’了?”
“是!是!如今兩個哥哥……卧病在床,還要靠着小的……求……求女俠饒我一命……唔!”
妫越州頗感無聊似的,一腳送掉他命。轉頭之時,便與沈佩甯的目光相遇。
沈佩甯正欲開口,卻見對方長眉微動。與此同時,自己的脖頸處才後知後覺橫來一絲銳利冰冷的刺痛。那是把閃着寒光的長劍。有人無聲無息地接近了她的身後。
“這倒奇了,” 妫越州彎了眉眼,“原來‘敗類閣’裡尚有不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