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慎在學校裡,是足球隊的前鋒”,馬修斯道。
原來如此。
可,為何,為何這般大費周章。
點到即止,馬修斯不再說下去了。
我卻要問下去,“那個鄰居齊斯,現在在什麼地方?”
“你找不到他的”,馬修斯道。
木偶的線繩,為他人所操縱。而他人,是否看得見自己手腳皆縛。
“現在不走,以後再想離開,或許就沒那麼容易能脫身了”,算是他的忠告。
選擇為一念,前路不知何處去。
且很多選擇,走不了回頭路。
并非無法下定決心。我還有未竟之事。
“沒想到ARK中人人聞之生畏的‘霍德爾’,也會有這般猶豫的時候”,言畏,他卻半分不懼。
是我心神不定,“知道的太多,會很危險”。
馬修斯卻道,“你願意一無所知?”
“走了”,雪自領口鑽入,攫取着體溫。
身後風鈴響,我沒有回頭去看。
聞之生畏?可笑,是臭名昭著吧。
“你……你是霍德爾?”,血絲迸出了驚懼。
我覺得煩躁,“東西給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廢話”。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見棺材不落淚。
頭頂的鋼架散發出鏽蝕的味道,還有牆角的橡膠,這個地方,我不喜歡,“背叛的下場隻有一個,從加入ARK的那一天起你就該知道”。
機械地重複着說了無數遍的話。這一次,或許,我是在對自己說。
“我沒有背叛!”,退,尋找出路。
刀鋒冷,赤血熱。彼此侵占着溫度。
血,在地面掙紮出一條不甘的長痕。
“求求你……”,面目變得哀憎,“我還有家人……”
愈加煩躁,“關我什麼事”。
“我卡裡有三十萬的存款……”,換了策略。
刀,比言語更有說服力。
“你将拷貝的資料交給什麼人了?”
“還沒有……還沒有交出去,求求你……”,哭泣為痛,為懼。
“在哪裡”
“就在我身上,在我口袋裡……”,血液浸濕了它。
“還有備份麼?”
“沒有了,我還沒來得及……求你了”,褲腳印出了他的手指。
紅色的,腥臭的。
我踢開了他的手,“我會給你個痛快”。
“不……不,我不想死……求你放了我,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求求……”,垂死者,拼命地想要逃離。
刺眼的顔色在地上扭曲蜿蜒。
溫熱,漸漸涼透。腥臭卻愈濃。
我給齊章撥了電話,“來清理吧”。
“東西呢?”,背景音嘈雜,幾乎聽不清楚。
像是電鋸嗡鳴。
我便問,“你說什麼?”
“東西拿到了麼?”,噪音遠了些。
我瞧着手心不過指甲大小的U盤,“在我手裡”。
“幸苦了,我馬上派人過去清理”,例行公事,重要的不過是後半句,“東西先放在你那裡,稍後我會去取”。
寒風過,冬雪肆意地撲面而來。
鮮血未幹,白雪消融。
肮髒與純淨。亦可不分彼此。
天快亮了。
陽光裡,沒有霍德爾的栖身之地。
他還在沉睡。
窗簾拉得很緊,我幾乎瞧不清楚他的臉。
“你不該來我這裡”,一條毛巾自身後丢了過來,蒙住了我的眼睛。
我沒有動,“沒人跟着我”。
“不是說這個”,又是幾件衣服丢在頭上,“我不喜歡血腥味”。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清了。
好笑。真是好笑。
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馬修斯問。
我把衣服和毛巾都扯下來,進了衛生間,“笑你”。
清水,是滾燙的,燙得我皮膚發痛。
可為何還是這般冰冷徹骨。
天亮了,日光自窗簾一側悄悄鑽入一線。
他睡得可真沉。
身後,腳步聲停在門口。
“你給他下藥了麼?”,我沒回頭。
“沒有”,馬修斯道,“我可不想失去我的顧客”。
“那他怎麼還沒醒”
為什麼,我想要看到他的眼睛。明明從來無光的雙眸。
“賀休”,馬修斯忽然叫我的名字。
我回過頭。
陰影覆着面容,馬修斯的嘴張開一線,卻什麼都沒有說。
細微聲響,将我的神思帶回。
他終于睜開了眼睛。
微弱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