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個男人。
關霈。
我知道他盯上了言律。
并不僅僅是因為馬修斯告訴我他在調查言飏與葉曉的交通意外事故,以及言辰與言景的身世。
而是我,辨認得出他的那種目光。
他是獵人。
背道而馳的,同類。
李秋陽。是個下下的選擇。卻也是言律唯一的選擇。
“将你的動向,從頭到尾,每一個細節,每一步,都仔仔細細地告訴我”,我将言律從床上拖了起來。
他睡眼惺忪,緩了緩神,很平靜地,“大半夜私闖民宅,是違法的你知道麼?”
“那你去報案,讓警察來抓我”,我在他床邊的地毯上坐下。
“口渴”,他說。
我隻好給他倒來了水,看着他喝得一幹二淨,“現在能說了麼?”
“我要把門鎖密碼換了”,他垂下手,将水杯松松地握着,“你知不知道他們就在隔壁?”
“我進來這麼多次了,他們發現過麼?”,我将水杯搶了過去,“快說!”
他歎口氣,“說什麼啊”。
“讓我重複一遍有意思麼?”,水杯在地上骨碌碌轉了幾個圈。
他不說話了。
“你被他盯上了”,我試圖令他警覺,“那個叫關霈的警察”。
他還是不說話,索性閉上了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想死在他手裡麼?!”
頭發攪進我的手指,他的頭被迫仰起,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就那麼在黑夜裡,無聲地注視着我。
“你該走了”,他終于開口。
“等你說完了,我自然會走”,我毫不客氣地将他拽下了床。
勢頭似重,落地卻輕,言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擡起頭,一字一字道,“給我滾”。
“要麼,你把老子也殺了”,我一腳踢翻了他,箍住他的脖頸,盯着他的眼睛,也一字一字地對他說,“要麼,就給我一句一句地說明白了”。
無聲無息地一腳,直沖腹部,我松了手,躲過這一擊。
他站起身來,“出去”。
我站在他幾步外,“要我走,就給我開口”。
他的氣息不再那麼四平八穩了,也沒有再兜圈子,“你想做什麼?”
“你這次動手太倉促了,死的是可以關聯到你的人,甚至還留下了證人”,我走到他面前,讓他聽得清清楚楚,聽到每一個字,“我必須趕在警察之前找出你所有的漏洞,然後,徹底填平它”。
月至中天,透過落地窗灑了滿室,他偏過臉去,藏入了陰影。
“請你,離開吧”,他的聲音,輕得墜不下去。
他在窗邊坐了一夜,一句話沒有再說。
我坐在牆邊,瞧着他瞧了一整夜。
天快亮了,我該離開了。
“我去找馬修斯”,離開前,我告訴他。
他沒有回頭。
馬修斯再次被我吵醒了,他看着我,搖搖頭,給我倒了酒。
依舊難喝的很。
“你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
頭發遮了他半張臉,一身睡袍,下巴擱在吧台上,“你絕對是隻吸血鬼,我百分百确認”。
“少說廢話”,我的頭疼得厲害,太陽穴突突直跳。
一粒白色的藥片與一杯清水擺了上來。
我保證,我很清醒,能夠看得清楚他臉部皮膚的每一條紋路。肌肉架構,如何在合适的地方下刀,就如庖丁解牛。
“啧”,馬修斯撐起胳膊,“我看我要是再不開口,小命難保”。
藥片滑入食道,味覺未能捕捉到它。
“我查過他從北京返回落城的路線”,馬修斯将水杯推過來,“一時半會居然沒搞明白他究竟是怎麼回來的”。
筆記本電腦打開在面前。
我盯着屏幕上的高鐵站監控錄像,整整半個小時,“這不是他?”
“當然不是,當真這個點才回來,那是誰殺的李秋陽?”,馬修斯道,“但問題就在于,這個冒牌貨是用了言律的身份證坐的高鐵,而當天言律再沒有其他的購票記錄,飛機,客運車,什麼都查不到。你說,他是怎麼回來的?”
“□□?”,話出口,我自己又很快否定,“不對,風險太大了”。
馬修斯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就在我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之時,無意中的一瞥,令我起了疑。
這家夥,居然在笑。
“你已經知道了?”,我盯着他問。
他卻賣起了關子,一本正經地在那裡裝模作樣,“秘密要是見了天日,是很危險的”。
“我實在是,沒有心情”,筆記本被我用力合上,頭痛欲裂,“再同你兜圈子”。
“好好好,冷靜冷靜”,馬修斯将兩隻手掌舉在胸前,“我說還不成麼,真是的”。
我已經不想再開口了。
“最近有個女人在找言辰與言景”,馬修斯道,“不,準确地說是找程潇潇與程誠”。
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