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不置可否。
“現在他們人在哪兒?”,關霈問。
李欽張嘴,露出一口稀松的牙齒,“死了”。
“Letitia來找你時,用的是什麼名字?”,關霈先問了個旁問。
李欽擡了擡眼皮,“就是這個拗口的外國名字,李提啥的”。
“他們怎麼死的?你從哪裡知道的消息?”,關霈語速不慢。
“她告訴我的”,李欽回答得并無半點遲疑,“不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曉得了”。
“隻管說你知道的”,關霈道。
“你們見過那些偷渡的人麼?聽說很慘的,塞在箱子裡,躲在船艙底下,各種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地兒,幾十個人擠在一起,沒幾個人能活到目的地的……”,李欽露出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來,見關霈冷着臉瞧他,勉強斂了一斂,哼了一聲道,“你知道她為什麼來找我麼?她想知道她那爸爸究竟是個什麼人,她說羅敏在偷渡的路上生下了她,但因為大出血沒有醫生救治死在了海上,等到了地兒,屍體都臭了,活人死人睡在一塊兒,而他爸爸呢,把她扔在了街上哈哈哈,她也挺命大的,後來被一對好心的夫婦給撿了,長大後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特意找了回來”。
“這麼說,她不知道她爸爸在哪兒?”,關霈捉出前後矛盾之處,“那怎麼會知道人已經死了?”
“顯然,她找到了他。而且”,李欽笑得古怪,“她說,她是看着他,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采光不良的房間裡,光粒湧入塵埃,嗆着人的喉管。
“那個警察是什麼時候來找你的?”
“就是上個禮拜”
“禮拜幾?”
“記不清了,噢應該是禮拜二,我記得那天我去樓下買彩票了,我一般都是禮拜二買,二是個好數字”
“1月30日?”
“好像是吧”
“那為什麼沒有在上周打電話?”
“他說這禮拜會提高獎金,要我稍晚幾天”
“你信?”
“怎麼不信?他當場給了我兩千塊呢。就算是假的,我也不虧了”
關霈和聞彧在樓下的票兒站确認了李欽上周二買彩票的事,幾處信息也彙總了過來。
龔易青先說,“老大,餘淇認出了賀休的臉,說當時他以警察的身份去問過餘意的情況,不過沒問很多,隻是問了她抑郁症的事,是用關瑟的名字。另外,他也找過許菁,告訴她應該去找你……”
“老關,言辰給了回複,說是不認得他的臉。不過她倒是提到了一件奇怪的事,說是以前有好幾次晚上夢中醒來,隐隐約約地感覺有人進了家門,她還特意去看,隻是從來沒發現什麼,所以一直以為是自己睡糊塗了。現在想起來覺得有點不對勁,就告訴我了”,沈知非道,“然後蕭安說他想起來以前去言律家的時候,在電梯裡幾次遇到過一個男人,因為對方總是帶着帽子,又把帽檐壓得很低,所以一直沒看清他的模樣,不過側臉同落日酒吧監控中的人很像,而且有一次看到他同言律說話,當時言律沒抱穩言景,那人扶了一下很快便走了,就沒怎麼在意過”。
秦曼一直忙線,此刻剛剛接進來,一開口便是炸雷,“齊章網頁上找到的另兩份名單,刑警找到人了,但是人都死了。自殺,就在昨天”。
“什麼?!”,沈知非也炸了,“自殺了?兩個都自殺了?!怎麼死的?”
“一個開了煤氣,一個上吊”,秦曼悶聲道。
“有發現那句話麼?”,關霈急問。
秦曼否定道,“沒有,我特意确認過”。
“關組,你覺得這是巧合麼?”,聞彧問。
關霈反問回去,“你認為呢?”
聞彧冷笑一聲,“我們剛查到,就自殺了?巧合到離譜”。
當巧合太過巧合。
“秦曼,申請通緝令”,關霈下了命令。
“針對誰的?”,秦曼最後确認。
“賀休”,關霈道,“同時通知相關部門,密切注意他的出行動向,尤其是車站、飛機場這些,一旦發現冒頭,立即扣留并通知專案組進行抓捕”。
秦曼手眼飛快,“明白”。
太陽穴突突直跳。
又是這種感覺。關霈不喜歡這種感覺。
脫離掌控。無處使力。
思緒翻湧,他隐隐地覺着,目前所見所知的一切,似乎都隻是冰山一角。
他試圖去厘清,這般想法,究竟從何而來。
本是無人得知的秘密。強迫自殺。
替換的身份。外籍人士。
意外身亡。親子鑒定。
丢失的物證。
槍擊案。賀星。
賀休。言律。
齊章。ARK。神秘代碼。交易。
自動銷毀的程序。忽然自殺的關聯人。
他們如何彼此勾連。節點,究竟在哪一處。
又或是,根本不在所見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