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餓!”
時雨大叫道。
敲門,砸門,哭鬧,全都不管用。
天早已黑透了,時雨癱坐在院中,後背倚着木門,放棄了一切掙紮,變成一個“L”型。又忍不住轉過頭,對着那個小小的鎖孔往裡面看。裡面黑洞洞的。
對啊,鎖孔又不是貓眼,哪能看得見裡面。
時雨的腦子越來越亂。迷路後的事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自己真的進過這扇門裡面嗎?但一低頭,自己的左手還是一個拳頭的形狀,這是左邊。
他真的叫池一嗎。
為什麼他沒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他爸爸媽媽要是去上班了,那什麼時候回來呢?時雨相信,大人總是比小孩子可信一點點的。
如果他爸爸媽媽和自己爸媽之前一樣,是出差了呢?媽媽一出差就是幾周,甚至幾個月不回來。那難道自己就要在這裡餓幾個月嗎?
餓多久會死掉來着?
時雨不知道。她隻知道幼兒園裡有個男生,晚一分鐘吃午飯都會大叫“餓死了”,但是他現在還好好活着,隻不過因為太胖而在體檢時被告知健康指數不合格。
話說,自己不是來找鬼的嗎。
如果池一就是鬼呢?這個想法一産生,可能性就在腦中不斷滿蔓延。
小文說鬼很瘦,池一也很瘦。
她看過某部經典電影,裡面的女鬼穿着白色輕紗,豎着蝴蝶般的烏黑發髻,很好看,池一也很好看,雖穿着件不合身的白色的短袖,但也是白色的。女鬼飛來飛去的,池一走路都費勁,這一點倒是不像。
所以池一真不管自己了嗎。時雨咬咬牙,想着要不像他說的一樣,跑回去,于是盯着那扇大敞的藍門不動。
她慢慢地起身,活動活動腦袋,在院子中四處走。鑽到了磚房子的側面,窩在搭起房子的灰磚牆壁和院子圍牆之間的一條細細的空間内。
這面灰磚牆足夠破敗。磚頭參差不齊,水泥像被打爛的蛋糕夾層中擠出來的奶油。
“啊!”
她忽然發現,房子牆壁上的一塊磚頭松動了。它比别的磚頭小一點,像是可以抽出來一樣,像是被特意放在這裡的。時雨好奇,試着往外抽,卻發現抽不動,被什麼卡住了一樣。
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這塊磚頭的異樣。
她想把磚頭抽出來,卻發現天更黑了。害怕的情緒占了上風。
必須得先回家。
點點微弱的燈光,從每家每戶的院子中傳來,她忽然有了信心,相信自己可以一下子就跑回家。她的腳甚至已經成擺出了跑步預備的姿勢。
她在一片漆黑之中試探着向前走着,一步步邁出了藍色的大門,
起跑時,腳下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
一個米白色的小布包,裡面裝着一個鐵質保溫飯盒,沉甸甸的,應該是一份飯。既然放在門口,那應該是給池一送的吧。
時雨想了想,拎起布包,回到門前,呆了幾分鐘才聲音低低地說:“池一,外面有飯。”
好沒趣的行為。
她癟癟嘴,下定決心跑回家。
哐。門蓦地開了。
“放回去。”池一說。
“什麼?”
他站在一片黑暗中,唯有眼睛亮得陰森。背後的家門像是野獸的血盆大口,池一就站在白森森的牙齒之中,紮在舌頭上,是一根挺直的硬刺。
他陰沉道:“放回去。”
“可是這是給你送的飯吧。”
“是我的,所以我叫你放回去。”
那放壞了怎麼辦?浪費糧食也是幼兒園的“重罪”之一,時雨每次都會把盤子吃得幹淨到發光。池一生病了,總也得吃飯吧。
他為什麼總是這麼奇怪?
時雨下意識把飯藏到身後:“不行,這是我撿的飯!”
池一倒是氣笑了:“你剛剛不是還說是給我送的?你要它有什麼用?”
“我餓了。”時雨的聲音忽然很委屈。
聽得出來,她真的很餓。話音裡都帶着哭腔,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池一失神地咬住下唇,頭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他的眼睛還是那麼的漆黑,目光已渙散得沒了方向,尖尖的下颌被陰影削去一半,沒了那兇神惡煞的神态,看起來格外脆弱。
忽然不知哪一門哪一戶的燈滅了,隻知道眼前又有一角暗了下去。
時雨緊接着說:“天太黑了,我回不去,又很餓,你也該吃飯了吧。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
池一沒說話,抿緊慘白的嘴唇。過了一會,才說:“你進來吧。外面都是蟲子。”
“哦。”時雨跟着他進了門。
小小的客廳裡面開着燈,色調昏黃,小小的燈泡邊圍着幾隻蟲子,嗡嗡地叫。時雨心想,這裡不也有蟲子嗎。
池一說:“你要吃的話就自己在桌子上吃,明天回去。”
時雨坐在桌子前,忽然想起了爸爸。爸爸工作很忙,也隻有吃晚飯時,可能會碰到爸爸——這時候都不回去,爸爸該着急了吧。